此時說來話長,況且也不便對外人多說。
滿魚只說:「是我做錯了事,惹爹生氣了。」
「他再生氣,也不會趕你走吧。」
滿魚將自己身世之事一說,天冬果然張大了嘴,說道:「這可不得了,你這樣跑回來,你那個爹,該不會打上門吧?」
滿魚一臉愁苦,往屋裡看了一眼,「小燕不在,我不能再走了。我要等著他回來。」
天冬說道:「那天河水決堤,淹了好幾個村子,小燕又是在最前邊,他……」
滿魚搖頭,說:「死要見屍,見不到他,我決不接受。」
他無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如果自己不等他,還有誰能等他。
天冬嘆氣道:「你好好睡一覺吧,再這樣下去,你也要垮了。」
滿魚說:「我的店怎麼樣了?我不在,是不是都關門了。」
「你走了之後,小燕天天都在那裡守著,這段時間倒是沒怎麼開門了。」
天冬警惕起來,說:「你不會還要去照看鋪子吧?這可使不得,你家裡店裡來回跑,又是大熱的天,你又不是個鐵人。」
「可我……」滿魚眉頭一皺,聲音發哽,「我在家裡待不住,我看著那些東西,就……」
屋裡穿出沉沉的咳嗽聲,滿魚回頭一望,發愁道:「這可怎麼好,一天天消瘦下去,飯也吃得不多。」
天冬握住他的手,說:「有一味藥倒是對症,而且有奇效。只是極為難得,往年都是些山上的獵戶牧人采來賣,近幾年越發少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
滿魚忙問:「什麼藥?長什麼樣子,什麼氣味?」
「你別急,我回去拿圖冊給你看。」天冬又折回頭,說,「這個東西長在積雪的山頂上,嚴寒中才能開花,我們就是要它的花入藥。」
「有積雪的山?」滿魚忍不住向遠處眺望,說,「這樣的天氣,哪裡會有雪山呢?」
天冬說:「那就遠了,要一路向西去,恐怕要走上兩三個月才行。」
「那……你快拿來我看看,只要能治病,再遠都能去。」
天冬捧來圖樣,指給他看,說:「模樣不怎麼顯眼,像棵草。但是香味濃郁,就像……」
他想了好一會兒,說:「哎呀,不是花香,也不是草香。」
滿魚一頭霧水,「長得本就不顯眼,再說不出氣味,我就更不好找了。」
馮瑞從兩人身後吆喝了一聲,「兩位少爺,大熱天的,怎麼不進屋去,在這兒院子裡說這麼長時間的話。」
倆人頭也不抬,敷衍道:「樹陰下面,也不算熱。」
「要小心暑氣。」他抱著個小鍋,放在石桌上,一邊發了個碗,「兩位少爺,喝碗綠豆湯吧。」
他舀了兩碗,又把鍋抱走,進屋裡伺候老爺去了。
滿魚沒心思喝什麼綠豆湯,舉著這張其貌不揚的圖畫自顧自地端詳。
天冬喝了一口,突然驚叫一聲。
滿魚看向他,奇怪道:「綠豆湯咬人?」
天冬說:「那個氣味……就是這樣的!」
「什麼樣?綠豆湯的味道?」
天冬笑道:「奇特不奇特,是這種煮爛的綠豆加了糖的氣味。」
滿魚問:「當真?你不是說些瞎話逗我吧。」
「我幹嘛拿這種事情逗你?」
滿魚喝了綠豆湯,一放碗,堅決道:「我去找這種藥,爹就拜託你了。」
「你真要去啊。」天冬阻攔道,「聽說那種藥十年才長一棵,生在冰雪縫裡,誰知道現在有沒有。」
「就算是碰碰運氣,我也要去。」
天冬一把拉住他,說:「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為了採藥,還是因為……」
滿魚一笑,說:「你是大夫,都看不出來嗎?」
「說實話,我不想你跑這一趟。」天冬誠懇道,「這種草藥已經十多年沒出現過了,誰知道會不會有誤傳。」
「你也說了,這種藥是最對症的。」
「就算有可能白跑一趟,你也要去?」
滿魚低下頭,說:「小燕回來,看見爹病成這樣,他該難過了。」
「小魚……」
路途遙遠,出發時正值盛夏,到達時已是仲秋。
滿魚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山,白雪皚皚,一身銀裝。
越向上,雪越深。一腳下去,幾乎半條腿陷入雪中。
這樣的爬法實在太慢,眼見日色西沉,四下一片昏沉,不得不尋找今晚的寄身之所。
暮色昏沉中,遠方有星星點點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