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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絳雪的眼眸依舊清冽,輕盈道:「以前我們走過的河畔乾涸,我瞧見了,現在全都是沸騰的血,冒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鬼。」

臨到離別時,裴懷鈞不知說什麼,瞳孔深黑無光,只是頷首,表示他在:「嗯。」

衣絳雪往南方一指,又說:「那邊的小鎮,我們吃過春餅,買過杏花。現在,一座鎮子都空了,到處都是鬼在遊蕩,懷鈞喜歡的雨前茶,以後也喝不到了吧。」

「嗯。」裴懷鈞應著,心裡卻在想:哪裡還有什麼以後?

衣絳雪若是走了,留他一個人,他怎麼活得成。

「人間亦煉獄,現在地獄都滿員了。」

衣絳雪道:「我解脫了,我得證大道,我得成圓滿。可是世界上太多的鬼,找不到出路,只能永遠徘徊在這裡。」

裴懷鈞看他,眸底似有神髓,「絳雪……」

衣絳雪似乎看穿了裴懷鈞的重重心事,他是最了解裴仙人的,他若走了,留他獨自一人,他那容易發瘋的道侶會怎麼選,還用問嗎?

衣絳雪很喜歡人間,這個與裴懷鈞走過的繁華人間。

沉吟片刻,衣絳雪觸碰手腕,他沒有笑,而是鄭重其事道:「懷鈞,我希望你替我做一件事。」

「殺了我,用我之屍骸,封印地裂。」

這個決定如同驚天雷霆,讓裴懷鈞久久拼不出一個反應,他攥起指骨,有些倉皇說道:「衣絳雪,你不是心心念念著,求得一個解脫?」

裴懷鈞啞著聲,似乎很不可置信:「用屍骸鎮守幽冥入口,意味著時時刻刻被幽冥鬼氣侵蝕,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衣絳雪始終是芳華的少年,輕輕眨眼,促狹地笑:「不就是會變成厲鬼嘛,這有什麼?」

他說:「地藏王菩薩說,『地獄不空,我不成佛。』」

「現在人間浩劫,幽冥不空,我見惡鬼肆虐而不渡,見世人流血而不看不聞不聽,見人間衰朽而袖手旁觀,縱然成佛,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為了不變成無心無愛的鬼怪,流盡了血與淚,忍過漫長的痛苦與死亡的孤獨。

卻在四十九世期盼的終結到來時,顛覆了他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成佛,寧可功虧一簣。

身墮鬼道,化作修羅,行佛陀事。

「做佛陀又不是嘴上說說,總得做些什麼吧,叫什麼佛呢?就算結局是我再也成不了佛,但是……」

衣絳雪揚起臉,雙眸常年如同乾涸淤血,此時卻在瞳仁深處細緻描繪起一朵盛開的金蓮:「佛會在心裡。」

……

「懷鈞,前路打開了。」

衣絳雪坐在這座古怪鬼城的最高點,滿城烈火。他手中的樹椏化作漫天的星光,鋪展出向上的天梯。

似乎是被他喚回意識,裴懷鈞收回發散的思緒,提劍上台階,變異為鬼樹一部分的鬼怪在被超度的那一刻,恢復了原本的形態。

它們向著鬼王接二連三地跪下,深深敬拜,再化光而去。

裴懷鈞袖手在側,衣絳雪又露出平素清澈見底的神情,繞著他亂飛,拉扯他,輕快道:「懷鈞,你跟上我。」

「好。」他淡淡微笑著,指尖也碰到他的紅衣,又纏綿攥住。

紅衣也是他鬼氣的一部分,挺敏感的。衣絳雪像是被仙人揪住小尾巴,先是蹦跳著炸毛,很快又嗅到他的味道,就喝醉了酒似的軟軟纏上仙人,腦袋上接二連三地開出璀璨的小花。

他扒在裴懷鈞的肩上,理直氣壯:「我不想自己飄!超度了好多鬼,我鬼氣耗費太多,困啦。」

裴懷鈞捋過衣絳雪細軟冰涼的長髮,把鬼捲起來,折一折,塞進袖擺。

衣絳雪有了仙人當座駕,愉快地伸出一圈赤紅的鬼氣尾巴,假扮手鐲在他腕上繞了三圈,「噌噌噌」地開花。

當年的衣樓主孤僻冷淡,很少暴露弱點,更少有這樣天真無邪的時刻。或許是他的誕生與死亡次數都太多,他早就拋卻了真正的少年時,逼迫自己成長成獨當一面的冥樓樓主,才能身墮無間,與無數惡鬼搏命。

當他化為厲鬼出世時,這樣純粹的鬼性別樣可愛,就好像他重活一次屬於他的少年時,得到了他曾經東流而去的光陰。

哭是哭,笑是笑,愛是愛,恨是恨,情緒多彩得很。

裴懷鈞待他多有寬縱,幾乎溺愛。

他想:是佛還是鬼,於他何妨呢?

左右,衣樓主是他,鬼王是他,絳雪是他,小衣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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