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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的成親就像夢一樣,他是稚拙的、還身在幻夢裡的孩子,還未能描摹出快樂的輪廓,就被溫熱的鮮血濺在臉頰上。大夢初醒。

衣絳雪似乎無法準確地理解這一切。

他只想做一隻單純的鬼,腦子裡除了裝滿好吃的鬼飯,就是和喜歡的書生一起旅行。

就算衣衣大王隱約察覺了不對,他也會做一隻好脾氣的鬼,不會隨便撓人,也不會任性妄為,而是會很輕易地被壞書生捋著下頜哄好,變成軟綿綿的貓貓鬼。

只要壞書生還願意來騙他。

可是幻夢結束了。

真實而殘忍的世界裡,沒有溫和如春風拂面的書生,沒有充滿美食和美景的瑰麗旅程。

只有想要他性命的鬼。

還有模糊眼帘的血色背後,裴懷鈞那一雙好似燃燒的眼睛。

「小衣,別怕。」

鏡面折射的金光來勢洶洶,鋒利無匹。

裴懷鈞卻拼著雙手盡廢,也牢牢攥住了那道從他背後穿透胸膛的光束。

殺招最終頹然收勢於衣絳雪胸膛的三寸之前,保他無虞。

面對心愛的道侶時,仙人還是那樣溫柔,凝視他泛起空芒的雙眸,語氣輕緩的就像說起明媚的天氣:「……別怕。我會護好絳雪,不會再、咳咳咳……重演……」

「咳咳咳——」裴懷鈞猛然劇烈咳嗽,破碎的內臟殘片被他吐出,在地面上墜成血的暴雨。

漆黑長髮遮住蒼白面孔,仙人困於凡俗肉身,命不久矣,他卻恍若未覺,掛著溫和安撫的微笑,一如昨日:「小衣,沒有人會阻攔你,登上鬼王之位……連我,都不會成為阻礙……」

「殺了我,就在此刻……怎麼樣?」這是試探,還是他的本心呢?

鬼火還在衣絳雪身邊肆虐蔓延,他的表情卻是空白,無意識地流出血淚。

他歪了歪頭,似乎理解不了書生所說的「殺了我」是何用意,只能本能而徒勞地用雙臂攬住他欲墜的身軀。

紅,全都是紅色。

赤焰滔天。

「好多的血……」他喃喃的,有些委屈,「天黑了,我的道侶呢?」

在衣絳雪的雙眸里,天好像暗了。

他甚至看不見厲鬼、聽不見搏殺,萬物茫茫漆黑,唯有一抹熾烈的紅。

這一抹紅從眉間流淌,流到他的瞳孔里,再到裴懷鈞染血的雙手。

衣絳雪低頭,緩慢地看去,卻見書生染血的無名指上,那枚常年佩戴的玉扳指被鬼氣徹底震碎,再無遮擋。

一道紅線,就此飄揚在風中!

衣絳雪指尖的紅線亦隨風飄搖,好似追索性命的寒刃,又是纏綿悱惻的擁抱,主動纏繞上裴懷鈞無名指上的那根。

兩根紅線的斷面,竟然天衣無縫地結合,連成了一條象徵情緣的紅線。

最終極的規則,最瘋狂的復仇,卻被仙人用血開啟,再無轉圜!

衣絳雪看向那紅線時,神情遲鈍而空茫,虛幻的影像在腦海里閃回,「……復、仇……復仇……」

不對。他腦內忽然一陣劇痛,互相對抗的記憶打了死結,他因為相反的概念而僵在原地:「……紅線,情緣……」

「綁了這根紅線,我就不擔心尋不到轉世的絳雪了。」遙遠的過去,一個聲音溫和地笑道:「這是我們的誓言之證,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疾病,苦厄,困頓,只要我還在一日,你從今往後再也不需要經歷。我會處理好一切,護你生生世世平安。」

「痛嗎?……別怕,很快,就不痛了。」

「如果死亡是你想要的終局,我也會去實現,誰叫我愛你呢?」

……

裴懷鈞捂住唇,哪怕血從漏風的胸腔里溢出來。

他還是沙啞地低笑一聲:「最後一道枷鎖……解開了。長達兩百年的委託,我終於……做完了。」

他話音未落,面前的紅衣厲鬼的眸瞳,徹底變為一片黑洞洞的鴉。

陣法道道重疊,仇怨幽暗醞釀,金紅的火焰從瞳仁深處竄出,再迅速染上暗夜。化為最暴烈漆黑的復仇之火。

「接下來,就是——」裴懷鈞無法握劍,卻劍心不改。

仙人側頭,用牙關咬住那被鏡面彈回的東華劍,唇畔染血,瞳仁卻映照著泠泠劍光。

這副咬著劍的動作,如瘋似癲,好似他全身無處不可為劍。

「瘋子!簡直是瘋子!」看見衣絳雪鬼氣的攀升與裴懷鈞的異常,再度發出這樣失態咒罵的,卻是鬼師。

他之前承認,東君實力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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