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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以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速度,擺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用生命詮釋古老又完美的雕塑工藝。

比如,傳說中的「吶喊」狀。

或者是飄逸的「飛天」狀。

甚至還有「千手觀音」,滑稽的很。

衣絳雪看向這鬼花轎抽象詭異的藝術,迷茫歪頭片刻,禮貌地問:「你好,你們是不是睡太久了,有點怕光?我剛才似乎吵醒了你們。」

鬼是雕塑,鬼是轎子,鬼不敢動。

只有無數雙奇詭的眼珠子貼在血肉轎子內部,滴溜溜地轉動。

「也對,我點了鬼火,對剛醒的鬼來說太刺眼了。」

衣絳雪很善解鬼意:「那我把光調暗一點吧。」

說罷,他搖了搖蠟燭鬼。

蠟燭鬼忍辱,含淚將鬼火吃掉一截,燒的自己嗷嗷叫。花轎里的光成功暗了許多。

鬼花轎快要被這份幫助感動哭了,天底下竟有如此好說話的厲鬼。

鬼花轎:「……您真是個好鬼。」

衣絳雪幫助了別的鬼,也很滿足:「謝謝,我也這麼認為。」

既然弄清楚了處境,就要想出對策,如何逃出這座封閉的鬼花轎呢?

衣絳雪沉吟:「用好多隻鬼封死的轎子,應該就是克制鬼蜮用的。我剛學會鬼蜮,還不熟練,好像是逃不出去。」

他試了試,果然,憑感覺使出來的鬼蜮不靠譜,剛延伸出去,就撞到了無形的牆壁上。

但他沒時間慢慢學習,只得想想別的方法。

「用鬼火把轎子燒個洞?」

這轎子上堆砌的鬼太多,牆上還抹的均勻。

就算針對性灼燒,剛有缺口,鬼又會涌過來補上。

燒光這些鬼之前,他也會置身冷冰冰的鬼火里。

不會有什麼事,但是鬼火很涼,不舒服;燃燒這麼多鬼的味道散不出去,也會熏活厲鬼的。

事到如今,只有試一試陰間社交小技巧了。

這座花轎會說話,看上去也不是不能溝通的樣子。

鬼花轎晃悠著,衣絳雪索性直接問鬼:「這花轎走在什麼路上,到哪裡了?」

鬼花轎居然乖乖回答了他:「亥時,剛上橋,趕吉時呢。今天是婚禮,可不能出差錯。」

大災變後,萬鬼橫行,幽冥入侵。

最初的鬼怪還沒有思考能力。經過漫長的吞噬和進化,鬼誕生了基本的智慧,內部也踐行著森嚴的等級制度。

還未誕生鬼王的當今,紅衣厲鬼是已知的金字塔頂端。許多鬼在感知到衣絳雪的等級壓制時,大多會選擇滑跪。

衣絳雪對此很懵懂,只覺得許多鬼對他很友好,總是會答應他各種要求。

他是個懂禮貌的厲鬼,一般不殺識相的鬼。

所以,衣絳雪繼續進行他的陰間社交,好聲好氣道:「花轎,你能打開窗,讓我出去嗎?」

鬼花轎一板一眼,用那破碎嘶啞的鬼嚎聲說:「我的職責,就是在吉時之前,把新娘安全送到——當然不……」

他連「當然不」都沒說完呢。

衣絳雪就點點頭,亮出了爪子:「我懂了,你不識相。」

鬼花轎還走在橋上,沒反應過來,窗戶上的兩顆鬼頭忽然就挨了衣絳雪狠狠一爪子,「嗷」地慘叫了出來。

衣絳雪一手摘掉一個腦袋,將互相撕咬的男鬼女鬼扯開,隨手向後一拋,扔到橋下。

他拆掉了鬼花轎的窗戶,看似和善地笑著:「不識相的話,我只能教你,何為聖賢之道了。」

「嗷嗷嗷嗷——」這是鬼花轎悽厲的聲音。

隨後傳來「咔嚓咔嚓」聲,這是衣絳雪暴力把鬼花轎的四根柱子掰斷的脆響。

為什麼是脆的,可能因為那是鬼骨吧。

隨著花轎柱子被掰斷,用來貼牆的鬼也就失去承重,泄洪似的從花轎里滑出來,暗紅色的腐肉在橋上堆疊蠕動。

衣絳雪輕輕落地,絳紅如血的衣袍斂起,煞有其事道:「我是讀過書的鬼,和你們這些不知道思考的鬼,是不一樣的。」

「書生教我了很多聖賢書,叫做什麼……《掄語》。」

旅途的夜裡,書生有時睡不著,會打開書籍,複習春闈考試的知識點。

衣絳雪百無聊賴,就賴在裴懷鈞的背後。

書生見他無聊,就解開大氅,將一隻冷冰冰的厲鬼圈在溫暖的懷裡,教鬼讀了好一陣聖賢書。

有些音,他發的不準確。可能是死掉太久,一些字的讀音都變了。

書生就讓衣絳雪把指尖搭在他的唇上、喉上,感受唇齒的顫動,學會新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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