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率先發笑,並非是為觸犯禁忌,害死所有人。而是見我們快要支持不住,在減員前,把鬼怪引到他那裡。」
「先引鬼怪,再破鬼蜮,然後令我們撞門——」
他竟然能反過來利用規則,在瞬息之間想出破局之法,甚至膽敢以身入局!
何等瘋癲大膽!
幸好那書生有個保命的油燈,就算是凡人之身,也能在鬼蜮行走……
等等,剛才那盞燈,滅了!
危險!
沈雲立即折回,試圖將還陷在靈堂的書生撈出來:「裴先生,靈堂門開了,快出來!」
他很清楚,現在把書生救出來的價值,遠大於撈回些生死不知的傢伙。
不被壓制,他白刃出鞘,肆意解放刀意,上來就斬了兩名行動遲緩的白衣賓客。
給他點時間,或許能夠將這些鬼怪斬殺,但要迅速清出一條道,卻遠遠不夠。
靈堂內里無數鬼怪復甦,似乎要將那書生淹沒在涌動的慘白之中。
復甦的紙人搖搖晃晃站起來,頂著詭異的妝面,向香案上走。
那從畫裡跑出來的影子,更是猙獰兇惡,已經顯現了半個身子。
像行屍的白衣賓客,鬼牆更是嚴絲合縫,就像是另一堵靈堂大門。
除了正主還沒現身,異象已然盡出。
裴懷鈞闔眸,將仙人神異藏回眼底,換出平素溫柔神情。
「……這燈,僅有偽凶級,弱了些,不耐燒。」
他還握著那根鬼香,看向浩浩蕩蕩的鬼怪,想著:「也罷,回頭再尋些本源當燈油吧。」
「裴先生——」
是那個幽冥司的小孩子,莽莽撞撞的。
白衣賓客面容青白僵硬,近在咫尺。
一雙猙獰的鬼手即將搭上他的肩膀,蘊著致命的詛咒。
裴懷鈞也不著急,提著不亮的燈,腕上紅線漸浮現。
「我雖然沒什麼神仙手段……」
他的指尖按上紅線,隨意擦過。
紅線割破指腹,染上一滴鮮血。
滾落時,紅線顫動,瑩瑩發亮。
裴懷鈞莞爾,含著笑意,向虛空道:「小衣,救我一下。」
靈堂之前,「奠」字燈籠,慘白光源搖曳。
剎那間,幾乎翻天覆地的鬼火騰起,將紛飛紙錢燒盡,好似漫天大雪。
猖狂風雪深處,忽然出現一名絳衣美人。
檀木烏髮,漆黑雙眸。
蒼白如雪的面龐上,不帶一絲人的情感。
紛飛的絳色衣袖間,都裹挾著幽厲恐怖的雪風。
紅衣之人出現時,白幡晃動,靈堂里所有的火燭,一瞬間盡數吹滅。
天地震顫,連鬼怪的動作都為之停滯——
不,那是碾壓級別的恐怖鬼氣,壓在那群不自量力的鬼怪身上,教它們動彈不得!
即使距離裴懷鈞僅有半寸,卻如同逾越不了的天塹!
血紅的暗影,幽冥的來客,徹底降臨世間。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鬼判官,在看見這紅衣身影的一瞬間,思維都停滯了。
極端的恐怖降臨時,沈雲拿刀的手在顫抖,甚至都不知自己此刻是死還是活著。
「……鬼、是鬼。可,他是什麼鬼?」
他在瘋狂思考對應之策,卻止不住地絕望:「凶?不,不止!煞?總不可能是……」
沈雲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概念,渾身戰慄。
難道……
「紅衣厲鬼!」
第22章 紅白撞煞(7)
慘白光源跳躍, 像是明滅不定的風燈。
血與死,卻比扭曲的燈影更恐怖。
光源再次閃爍時,紅衣鬼影消失不見。
是有天之上的蒼白雷電, 劈中這座鬼蜮古宅嗎?
還是血月穿過紙錢遮蔽,將天外的注視倒影在此, 才有這超乎尋常的詭譎魅影?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時間停這一刻,沈雲戰慄不已, 不住退後兩步。
他瞧見最怪誕的死亡一刻:
靈堂里, 凝固的鬼影姿態扭曲, 卻是分毫不動,唯有灰白的眼珠還在轉。
他們周身布滿縱橫的紅線, 或許輕輕一動,必有肢體與頭顱滾落一地。
紅衣厲鬼越來越近。
每次顯形,都伴隨燈的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