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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絳雪決定不接他的話,「哼 。」

他纖細的手臂收回時,還惡作劇地拽了拽書生的青絲墨發。

裴懷鈞失笑,一撩衣袍,就拾階而上,將手中喪帖交給童子。

他一揖,溫雅客氣:「裴懷鈞,家住樂游坊肆十肆號,特來恭賀張老太爺,魂歸幽冥。」

他在照著喪帖說話。

畢竟,鬼喪並不能用常理判斷。

至於他為何受邀,裴懷鈞也有猜想:大概是那前朝古宅的位置就在肆十肆號,也算是張家主人的鬼街坊。帖子送去的是特定地點,不是邀請特定的人。

宅中鬼怪並未完全浮出水面,但有厲鬼鎮宅,問題也不大。人和鬼可以相安無事一陣,等到紅白煞結束後,再作打算。

核驗喪帖後,兩名紙紮童子僵硬地向兩側挪動,放行。

「果然,只有手持喪帖才能進來。」

裴懷鈞通過門檻時,手中提著的油燈燃燒著跳躍的綠焰。

只要不變色,就代表他的舉動還算安全。

衣絳雪是沒被邀請的不速之客,本是進不來,但書生的紫氣能遮掩鬼氣。

他附在書生身上,也安然通過。

衣絳雪抬頭,輕輕蹙眉,似乎有所感。

他們進入了另一隻鬼的更深層鬼蜮。

衣絳雪:「別的鬼的地盤,不喜歡。」

裴懷鈞眼神冷凝,唇邊卻懸著笑:「小衣,能感覺到這位『張老太爺』,大概是什麼級別的鬼嗎?」

衣絳雪對等級劃分並不敏感,但給他一個坐標系,也能大致估算出強弱。

厲鬼想了想,緩緩從他背後伸出蒼白雙臂,向兩側張開,比出好長一段距離。

衣絳雪歪頭:「這裡的鬼氣,大概比那屍香鬼母,強這麼多。」

這種表達,也太抽象了點。

裴懷鈞無奈片刻,循循善誘:「……換成個數呢?」

衣絳雪想了想:「嗯,不過百?……我說的,是張家,不是一隻老鬼。」

單打獨鬥的鬼,多數情況,恐怖程度並沒有那麼高。

那竊奪神廟的屍香鬼母本尊僅是一隻,餘下的,不是它分娩出的小鬼,就是鬼寵和鬼仆,本質都是衍生品。

殺了偽神本尊,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如果整個張家全都是獨立存在的鬼怪,張老太爺作為宅邸主人,具有統御鬼怪的能力,情況就會複雜的多。

恐怖的疊加,遠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何況,現在還沒到頭七。

裴懷鈞:「小衣,殺得掉嗎?」

衣絳雪點頭:「還行。」

雖然他評估這張家太爺很強,但也僅是難對付的範疇,衣絳雪並不覺得打不過。

這是一種鬼的直覺,往往很準。

裴懷鈞估算也差不多,光是一座張家宅院,就已經很難處理了。

這還要算上紅白撞煞的變數。

萬一沒攔住,恐怖程度不知道會翻多少倍。

他沒有親眼看見紅煞,也不知那場王家婚儀上的鬼怪,是不是和張家同等水平。

「想來,紅煞應該差不多。」

裴懷鈞想起互相衝突的規則,「如果差距很大,禁忌里不會存在這種紅白煞互不相讓的情況。」

衣絳雪的重點卻偏了,沉思:「不知道紅白撞煞會是什麼味道?混合口味?會不會又甜又辣,很難吃?」

裴懷鈞:「……也許,鴛鴦鍋?」

旁人撞上紅煞白煞,都是九死一生。

衣絳雪這隻狀況外的厲鬼不一樣,他是來吃自助餐的。

張家四處都點綴著白色花圈、紙紮人偶、白紙黑字的輓聯。

庭院裡的白花綢帶墜下,懸著紙人的頭頸,伴著紙錢飛揚,格外詭譎。

白慘慘的香燭點在路兩邊的供台上,照著背後神龕。

裴懷鈞提燈照亮,俯身看去。

神龕里供的並非神像,而是各種形狀怪異、兇殘恐怖的鬼獸,只是現在沒到時間,還未甦醒罷了。

「……這些都是鬼獸,等等,小衣,你做什麼?」

「開盲盒!」衣絳雪舉起一個神龕,開始來回搖晃,差點給鬼獸搖出腦漿來。

裡頭的鬼獸雕像叮呤咣啷的,撞著神龕。

就算不復甦,都能給他搖醒。

剛剛被從睡夢裡搖醒的鬼獸一瞪銅鈴大的眼睛,似乎想要從神龕里爬出來,狠狠地把對方吃掉。

但看見那紅衣大鬼黑洞洞的眼睛時,頓時又把眼珠乖巧地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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