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臨到關頭,卻是利索又冷靜。
衣絳雪眼神閃爍:這書生,倒也不是百無一用嘛。
裴懷鈞取出絲綢手套,戴上,撿起屍塊檢查。
他從廟祝快要腐爛的後頸發現一個繁複的黑印,道:「這是鬼仆印。」
「鬼仆?」衣絳雪問。
「這說明,廟祝並非是天生鬼怪,而是被鬼怪控制,成為鬼仆,為其做事。」
裴懷鈞神情凝重,「此事蹊蹺。」
他說罷,用特製的封印布,將加速腐爛的屍首分開裹起來,說道:「總之,先把這鬼仆肢解,埋起來封住,以免出事。」
衣絳雪點點頭,心裡認可:
這書生不僅知道很多,還會埋屍誒。
好吃還好用。
*
東君廟是聚靈地,受恩澤。
院中有一棵參天榕樹。冬日也枝繁葉茂,是許多精怪躲避風雪的地方。
夜半子時,小啾收著翅膀,正打瞌睡。忽的一激靈,他從樹枝間窺見緋衣厲鬼的身影。
小啾拍拍翅膀,本想飛下去說兩句話,卻見主人身旁站著一名青衫書生,身姿卓絕,側顏清逸。
書生無意間往這裡瞥了一眼,神情孤冷,威勢赫赫。
小啾打個寒戰,兩眼一閉,「睡了,睡了!什麼也沒看見。」
月黑風高夜,正適合殺人放火埋屍。
他們夜半從房間裡鑽出來,還拖著封有廟祝屍體的包袱,著實鬼祟了些。
「夜裡出門很危險,多半會出事。」裴懷鈞道。
「但不處理鬼怪屍首,等其在房間裡復甦,更兇險。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冒點風險吧。」
「要挖幾個坑?」衣絳雪也似乎進入了角色,繃著臉,沉重地問。
裴懷鈞從柴房取來鐵鏟,嘆了口氣:「儘量六個吧,五個也行,把頭顱、軀幹和四肢分開埋,可以暫緩復甦。」
他挽起袖擺,剛打算挖。
衣絳雪看向壓在井蓋上的磨盤,輕而易舉地抬過頭頂,在院子裡「咣當」一扔,砸出深坑。
滿分十環。
裴懷鈞連忙道:「等等……」
衣絳雪單手拎回磨盤,在地上拖行,劃出深深的痕跡。
他再次用力一掄,「這樣很快,也不累。」
又是巨響,榕樹鳥驚飛。
「……小衣,這東君廟的第一條忌諱,過了子夜,不可驚神。」
裴懷鈞阻止晚了,嘆了口氣,「沒事了,就這樣吧。」
衣絳雪迅速丟下兇器,裝作不知道,哼著歌:「忘了。」
他轉過臉,「東君會不會生氣?」
別管坑是怎麼來的,反正挖好了。
裴懷鈞把鬼怪肢體埋好,封住。
他完全沒放在心上,「無妨,你做什麼,東君都不會生氣。」
「你說的算數?」衣絳雪偏頭。
「我說的。」裴懷鈞淡笑,「算數。」
在後院搞這麼大動靜,整座廟裡都聽得見。
青雲子提著劍,與師弟出來看情況了。
這對蓬萊門的師兄弟滿臉殺氣,看著都不好相與。
青雲子惱怒:「過了子時,還敢發出這麼大聲音,驚神怎麼辦?想死嗎?我成全你們。」
還沒等劍出鞘,他腳下硬邦邦的,似乎踹到了什麼。
一顆猙獰的頭顱從包袱里滾落出來。
青雲子看見,這是廟祝的頭。
鬼氣未散,邪異至極。
他露出驚容:「這、這是……」
裴懷鈞重新包起頭顱,丟入坑洞中掩埋,「如你所見,廟祝是鬼仆,夜晚襲擊了我們。」
「在下出門在外,自有些防身手段,和衣公子合力將此鬼斬殺。事出倉促,弄出了些響動,道長勿怪。」
人都有秘密,裴懷鈞不深問,還裝作不懂,是包庇。
衣絳雪尋思:原來這書生不是笨到沒發現。
「那禁忌……」青雲子心下一凜,看向不詳的血月。
裴懷鈞搖頭:「鬼仆說出的禁忌,能信幾成?恐怕,今晚沒那麼簡單。」
就在此時,前院發出一聲悽厲的驚叫。
劃破長夜風雪。
眾人冒著大雪,穿過兩側門洞,抵達前院,留下一串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