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料峭春風,卻吹得人入夢。
怎麼也,醒不來。
陳時好似喝上了許多酒,本是少年飲酒時,一地的月光卻也裝不下少年的歡欣。彎彎月,城牆高,少年心未離,只是一牆之隔,君臣相稱。
「日後!我要做你的大將軍!」
「小時替我守疆土,卿池替我穩朝政!」
「你好好坐高台,我們護你做明君,來日西嶽定繁榮!」
「誰說不是!」
高呼之下,酒液揚撒,卻也不在意。最後幾人倒伏在桌面,只沈卿池默默將他擁入懷中。鼻息間闖入熟悉的氣息,自覺環住人,被人狠狠扣住。
灼熱的呼吸打在頸後,好似下一瞬會烙下一個吻。
但最終沒有,只是抱著,卻好似抱住了一整個月亮。
盛明歸忍不住打趣,「哎,你們倆當真是!」
「日後……若是一人邊疆一人朝堂,我得被你們多煩擾……」
「是我們甘願的。我們願西嶽更好,願擁護你做王。」
少年衣袂飄飄,被風揚起,高舉酒杯下,他們在一地月光下致敬理想。
意氣風發,少年人不爭,只肖想來日光明。
直到一杯桃花釀下肚,嗔怪的婦人來趕人。月光之下,昏黃的燈影綽綽,襯得婦人面容姣好,溫潤若溪水。
那婦人走近,步步生蓮,越發熟悉。
陳時定住,半響說不出話語。
他聽到婦人開口,「勞煩沈公子照顧我家小時了。還有明歸,你早日回宮罷,早知你這般勸著他們喝酒,我非趕你出去。」
嗔怪的話語,陳時感到眼眶微微發澀。他好似有好多話,卻什麼都說不出。直到那婦人提著一燈籠走近,細白的指尖點了點他的額間,回神間,婦人的笑容溢開,像支花兒,「小時,怎地呆了?」
「喝酒喝傻了嗎?」
泠泠月光,陳時只看清月色下的一道影子,那影子好似笑著,親昵地摸了下他的頭,他聽見影子道,「小時,我的乖崽。」
不知覺,眼淚已經留了滿面,他怔愣著,卻握了個空。
他被人抱住,那人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同他說,「莫怕。」
繼而深遠,他聽到婦人嗔怪地回首,面容嬌俏地如同未出閨閣的少女般笑得院牆的花都失了顏色,「將軍。」
「夢煙。」
那兩人互相攙扶,將軍握住婦人的肩膀朝著他們走來。分明是一步步走近,影子卻四散得如同水中的倒影。
步步近,卻摸不到底。
那倆人笑著看著他,他聽到他們說,「我們小時日後定是個大將軍。」
篤定般,陳時拼盡力氣渾然看清,倆人含笑的眼眸,三月桃花紛紛,是陳時此生走不到盡頭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