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冬日雪下的不多,大多時都是濕冷凜冬,不消下雪,寒涼意味也少不得。
她將門窗關實了,瑩白掌心上一條通體青色的小蛇正繞著她的皓腕,室內點著一盞鮫人燭,燈火忽明忽滅。
而那姑娘前方的床榻上,正躺著位面容冷峻,眉眼烏沉的青年。青年容貌絕頂,膚若凝脂,粉面桃花,卻生的不女相,反而因高挺鼻樑忽顯硬朗輪廓,只依稀看到一條橫跨半張臉的疤痕從那張絕頂臉上張牙舞爪,從額角劃至臉頰。
姑娘忽地走近,眉目顰蹙,指尖點到青年臉上,喃喃:「牽絲蠱,解了?」
但床榻上的青年並無反應,只消看到屋內鮫人燭這時灼灼,將少年的冷硬輪廓照得淺淡些許,唇珠間含著一枚鮫珠。
月華浸潤唇色,姑娘腰間銀鈴微微響動,手上的青蛇一時之間纏得更緊了些。
她面上冷淡,收回手,屋內燭光襯得她面容難辨,許久,才聽到她意味不明的聲音:「有意思。」
不消片刻,屋門一陣響動,冒出個半大小男孩。
男孩一溜煙鑽進屋子,右眼空洞,左眼眸光若黑曜石,明亮似星子。
此番臉上沾了糕點殘渣,烏黑的那顆眼睛盯著姑娘,好一會才咽下糕點問:「阿若姐姐,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姑娘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快了。」
「——倒是你,少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免得你哥哥回來還要替你收拾。」
男孩聽了低下頭,踢了踢腳下不存在的灰塵,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道:「知道了,阿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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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立衣冠冢嗎?」皓文問,目光小心翼翼從幾人面上徘徊。
眼下街道熙熙攘攘,還聽到放燈猜謎以及商販叫賣的聲音傳來,但幾人卻靜默下來。
好半天,都沒聽到有人回應。
皓文自覺無趣地閉上嘴,面上強撐著笑意,心底不是滋味。
明夜便是元宵佳節,前幾日宗門的師兄弟傳來傳音符,不日他就要和師叔一起回宗門了。
師兄師姐們都是頂好的人,雖嫌棄他,卻也各個惦記他。
他忽地想到那日秘境,黑衣人將他桎梏住,梅初師兄從天而降擋在他身前的場景。
阿騫渾身是血,卻將他推了出去。
不過幾日時光,倒像是場夢境。
黃粱夢一場,好似荒唐飲酒醉。
直覺喉嚨發緊,想要再開口調節凝滯氛圍的心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開口。
倒是陳時先回頭來,面上被皎潔月白照得面容蒼白,只是也有些薄脆的意味。
他挑眉,眼睫被遮擋,卻也掩蓋不住他的蓬勃英姿:「喝酒去。」
少年墨發揚起,身後素劍發出嗡鳴,他靠在沈卿池懷中,語調不見低昂。
仿佛阿騫魂消時失神片刻的並不是他一般。
繼而又聽他道:「人生無處不別離。」
「別那麼消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