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掉我房間裡的……」盛玉年想了想,「算了,把我的房間換一層皮,給匯報穆赫特的時候,就說我看煩了那些裝飾。」
小蜘蛛嘶嘶地跑了,盛玉年深深吸氣,仍嫌不足。
此刻,躁動的殺意還在他的每一顆細胞中蠢蠢欲動地翻騰。這些天來,他胸中積壓的憋屈感和施虐欲日益暴漲,儘管處決了三頭殺手惡魔,可他還是覺得哪裡缺了點什麼。
——那些惡魔不會尖叫,不會哀嚎,牠們翻滾痙攣的姿態固然可愛,依舊在盛玉年這裡差著一口氣!
他把染血的手帕慢慢揉成一團,攥在掌心,緩步踏入穆赫特的巢穴,在那裡,雄蛛正急躁地團團轉圈,等候他的出現。
「你回來了!」穆赫特一在蛛網上感應到他的腳步,便急不可耐地撲過去,「我等你等了好……!」
盛玉年張開五指,一把扯住雄蛛的長髮,用一個血腥猛烈的吻打斷了牠喋喋不休的傾訴。
他撕扯著穆赫特的舌頭,將惡魔的嘴唇狠狠咬出了血,再把那些熾熱火辣的毒血咽下肚子。穆赫特瞳孔驟縮,交錯著跌撞,猶如一個天降金山的乞丐,只顧著迷迷瞪瞪地發呆。
「你是光長了眼睛,只會看?」盛玉年不耐煩地問。
穆赫特當然不是光長了眼睛,牠還多長了一對犄角,八條步足,更多獠牙,以及屬於惡魔的怪異器官。
巢穴外的水晶燈亮了再暗,暗了又滅,蜘蛛窩裡的巨網可算停了激烈的動靜,僅餘微微的波涌,猶如潮水徘徊不定。
盛玉年骨肉酥軟,渾身酸痛。他被嘬了一身青青紫紫的印痕,只在腰間蓋了一層輕薄的蛛紗,這會兒懶洋洋地躺在高處,懷中枕著顆蜘蛛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手指梳理牠的紅髮。
穆赫特神情恍惚,魂飛天外,整隻蛛不知今夕是何年。
牠的靈魂,牠全身的精血,都仿佛凝聚在了頭髮上,叫盛玉年用小指頭纏著,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想怎麼支配就怎麼支配。
盛玉年發泄了一腔鼓譟的殺欲,眼下看穆赫特也不是那麼面目欠揍了。他忽然問:「婚禮定在什麼時候?」
「什麼?」穆赫特張開四顆眼睛,錯愕地抬起頭。
現在牠真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一周後?兩周後?還是三周後?」盛玉年嘲笑道,「我了解你,你的耐心不可能超過三個星期。」
穆赫特的嘴唇動了動,牠還珍惜地保留著人類咬出來的傷口:「……四天後。」
「我就知道。」盛玉年想翻白眼,但他克制住了,積年累月的儀態管理早就成了比呼吸還自然的習慣,「我需要做什麼?」
穆赫特愣怔地喃喃:「你只需要換衣服,到場,然後……」
「然後宣誓,」盛玉年面無表情地補充,「聽起來就像每一個男人在婚姻中分配到的全部工作。」
「但我是蜘蛛!」穆赫特語無倫次,賭咒發誓,「我會照料我們的家庭,承擔一切困苦與厄運,給你最好的生活,確保你在餘生的每一天都吃飽穿暖,健康快樂。你是我的鹽王冠與鐵王冠,如果我是囚犯,你就是我的牢籠,如果我是一隻貧瘠的亡鳥,那你就是我折斷的雙翼。僅僅是看著你的眼睛,便讓我心如刀絞,煎熬著一千萬個不能安眠的長夜。」
……這到底是什麼神經病的誓詞。
盛玉年眼神古怪地瞅著惡魔,但還沒完,穆赫特支起身體,不知道從哪兒——盛玉年也不想知道答案——掏出了一枚碩大輝煌的血鑽戒指。
「我早就準備好了,這是從我心頭取出來的血,兩顆心臟都取了。它不討人喜歡,不如地獄巧匠打造的珠寶浮誇精美,但我、我……」
穆赫特顛三倒四,舌頭打結:「我知道人類的習俗,你們需要兩枚指環來充當鐐銬,把對方像奴隸一樣牢牢地束縛在婚姻的戰車上,拖拽到生命盡頭。我覺得這是非常美妙的儀式象徵。我,我也想被你拖拽,我的意思是束縛,呃,當奴隸……」
盛玉年:「……」
其實我只是期待一場混亂。
我想弄清楚,在我和你的「婚禮」上,那些大惡魔還會使出什麼招數,製造出什麼樣的混亂,好讓我藉機逃出蜘蛛巢的控制範圍。
他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從猩紅集市上回來之後,盛玉年便對那些飛翔著運載貨物的蝠翼魔很感興趣。如今利用穆赫特無止境的縱容,他掌握了蜘蛛巢的詳細地圖,精確駕馭蝠翼魔的技術,還有如何避開巡邏路線的竅門,就連被發現之後該怎麼擺脫各類蜘蛛的追擊,盛玉年同樣有瞭然於胸的應對方案。
他是不管不顧的賭徒,單純在賭一個概率——只要七環的大惡魔肯大鬧婚禮現場,替他拖住穆赫特,他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逃出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