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還有些小驕傲。
芙昭用長安侯府的拜帖進了律例館的門,律例館是大昌專事律法修訂的衙門,提調姓孔,年事已高,臉上的溝壑儘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他雖是前朝的官,但也是名聞天下的大儒,一生都與律例為伴。
簡單聊了幾句,孔提調就端茶送客,還不忘諷刺一句:「姑娘能借長安侯敲開老夫的門,年紀輕輕倒是有些手段,但須知,男尊女卑才是天道,別自不量力,學朝中那些女官一般牝雞司晨,貽笑大方。」
芙昭很冷靜,她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此刻的清寧堂前卻突然熱鬧了起來。
張長注糾集了十幾號家丁,叫囂著要接回自家夫人。
為什麼他行動這麼慢?實在是清寧堂離英國公府太近了,張家打聽了整整兩天,確認昭記東家只是個簡單的商女之後,才敢上門。
要麼說英國公是屍山血海里闖過來的儒將呢,這保密工作做的實在優秀。
不過還沒等張長注再叫囂幾句,也沒等府里護衛開門大殺四方,一名俊秀的青年人突然出現在府門前。
一襲粗布長衫也難掩他身姿挺拔,烏髮高高束起,背著竹製箱籠,一副典型的讀書人扮相。
張長注提棍上前:「誰啊你!」
「盛京小民,不足掛齒。」青年從箱籠里取出一摞書,彎腰放在腳下,負手而立,「不過我等讀聖賢書,聽聖人言,自不可容忍爾等敗類這般囂張。」
張長注都被這傻小子逗笑了:「你腦袋被驢踢了不成?敢跟本官斗,給我打!」
青年立刻蹲下,把書頂在頭頂,放聲大喊:「救命啊!官老爺要打死長衡書院的學生啦!」
話音剛落,一大群學子冒了出來,大聲疾呼:「八月秋闈,天子恩科,張主事毆打讀書人,公然違抗聖命!」
圍觀的百姓早就聽說過張長注的齷齪,唯恐天下不亂地添柴加火,指指點點。
「停停停!」張長注憋得雙頰通紅,也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天下初定,前朝的官員們大多都夾著尾巴做人,他今日本是想速戰速決,也有擔心趙荃娘在外,引來更大禍端的意思,沒想到惹到這幫天真的讀書人。
張長注只好放棄最擅長的仗勢欺人,採取懷柔策略:「我也是一時亂了方寸,還請諸位莫怪。只是這昭記的東家實在可惡,強搶我夫人三日,我實在憂心忡忡,心急如焚啊!」
「呸!」先前那位青年縱然拿書護頭,但臉上還是被抽了一棍子。
他吐出一口血沫,罵道,「盛京誰人不知你的糟爛品性?趙娘子定是忍無可忍,才投河自戕,若不是有昭記東家,早就一命歸西!我華九思雖是升斗小民,但也不容你這般信口雌黃!」
張長注沉吟:「華九思……你是華家什麼人?」
「你管我是什麼人!」華九思走上前,「我早就知道昭記東家要被你這小人侵擾,特來相助!還有我們書院的學子們,胸中有日月,絕不會令爾奸計得逞!」
不遠處,芙昭掀起帘子,看著這齣鬧劇,心裡問全知大大:華九思是誰?
全知大大沒有往日那般響應迅速,是頓了片刻後才緩緩回答:華九思是原京郊馬場老闆的兒子,馬場在多年前被張長注巧立名目充了公,只能舉家回了祖籍。
芙昭疑惑:那他為何在盛京?
全知大大道:大約是為了恩科。
芙昭詫異:大約?你不是全知嗎?
全知大大沒了反應,直叫芙昭好一陣嘀咕。罷了,反正跟主線劇情沒關係。
芙昭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從來不戴什麼帷帽,輕車簡從,裝束簡約,乾淨利落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一把清脆悅耳的嗓音讓吵吵嚷嚷的人群都靜了靜:「誰在我家門口兒鬧事啊?」
正主兒來了!
圍觀群眾讓出一條道,張長注剛想斥罵芙昭拐帶良家婦女,但看到芙昭這張俏臉,卻是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連帶著他的聲音都柔軟了幾分:「誤會,都是誤會。小姐定是菩薩心腸,看不得我夫人受苦,這才留人至今。」
芙昭看向他:「你就是張主事?」
「對對對。」張長注心底里生了一絲妄念,「在下家資頗豐,父親乃吏部高官。哎,我家夫人幾年無所出,剛又不小心小產,覺得愧對張家,這才生了輕生的念頭,我這心裡啊實在難受。在下可否與小姐入府一敘?」
說著,他還露出了曖昧的笑,心想,這商女好容貌!商人重利,若我能許以錢財,說不定還能一親芳澤。
華九思急地大喊:「小姐別被他蠱惑!」
似乎是上了頭,他一下子暈了過去。
書院學子們亂成一團,芙昭讓護衛把華九思抬起來,安撫眾人:「別擔心,我家有府醫。」
這時,清寧堂府門大開,護衛將華九思送了進去。
張長注也想趁機亂入,芙昭突然問他:「張主事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