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俊沉吟不語,她又道:「我同裴七郎已是一拍兩散了的,可秦長卿那邊,卻還能再議。」
「對對!」蘇俊眼中靈光一閃,整個人仿佛又活過來似的,「我依稀聽聞,你不在的這段時日,他常常過來找你。不如你再請他過來一敘?」
「請父親見諒,在回家之前,我已同他見過了的。」蘇蘊宜故意低下頭,作出一副嬌羞模樣,細聲細氣地說:「我同他說,是裴七郎糾纏於我,我與他並無半分干係。」
「秦長卿信了?」
蘇蘊宜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他仍願意娶我為正。」
手掌輕輕拍在腦門上,蘇俊若有所思地說:「這個秦長卿,腦子怕是不太好使。」
暗暗嗤笑一聲,蘇蘊宜抱著蘇俊的胳膊嗔道:「哎呀父親,他腦子不好使,豈非更便宜我嫁過去執掌中饋?對咱們家只有好處。」
「說得也是。」舒了一口氣,蘇俊大剌剌在官帽椅上坐下,呷一口茶,悠悠道:「既如此,你叫他幾時上門前來提親便是。」
「女兒也是這個意思,只是還有一樁,婚事得從快從速。」
「這又是為何?」蘇俊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蘇蘊宜壓低聲音道:「如今裴七郎因故去了建康,若他回來,還想不開要糾纏女兒,那秦長卿回過神來,這門親事豈非要告吹?只有女兒同他儘快完婚,屆時即便得知實情,秦長卿也難以反悔,只消成了婚,父親還怕女兒拿捏不了他嗎?」
蘇俊對自己這個五女那一手繞指柔的功夫是頗有信心的,當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你既同他彼此有意,早些完婚也沒什麼。備嫁一事便交給陶姨娘吧,你小妹前些日子落水了,你母親最近忙著照顧她,怕是脫不開身。」
「……是。」蘇蘊宜退出書房,由倚桐伴著慢慢往回走。蘇俊點頭,她同秦長卿的婚事至此已算基本敲定,只等著行六禮正式完婚,可不知怎的,蘇蘊宜卻全然沒有絲毫放鬆的感覺,心頭反倒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悶悶的喘不過氣兒。
倚桐見她臉色不佳,不由問:「女郎,可有哪裡不適?」
蘇蘊宜輕輕皺眉,搖了搖頭,倒反問起蘇俊口中說的另一件事,「我聽父親說小妹落水了,這是怎麼回事?」
「九女郎落水是十幾二十天前的事了。」倚桐說著,忽然一怔,猶豫著道:「好似就是女郎被裴郎君帶走那日,奴婢聽聞了九女郎落水的消息。」
「竟有如此巧合?」蘇蘊宜腳步猛然一頓,「她具體是何時落水的,你可知道?」
倚桐沉思了一會兒,面色漸漸轉為驚疑,「應當就是女郎與秦郎君相談,裴郎君突兀闖入的那個時刻!」
「小妹那頭落水,裴七這頭就闖了進來……」蘇蘊宜眼神一暗,她沉吟片刻,轉頭看向倚桐,「裴七郎如此矚目,當
日他突然到訪,有印象的絕對不止一人。你去四下細細打聽,看他那日在家中的行跡究竟如何,是直接就來了我院中,還是先見了別的什麼人。」
倚桐眸光閃了閃,立即應是而去。
陳夫人一向待蘇蘊宜還算不錯,既聽說了小妹落水,該探望還是要探望一遭。她回了院中命人制了些小孩子愛吃的糕點,提了去住屋。
主屋中藥味瀰漫,一干僕婦丫鬟都是神情緊張肅穆,蘇蘊宜入內時,陳夫人正坐在床沿上,拿帕子抹著眼淚,見她來了,臉上也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只道:「來了?過來看看你妹妹吧。」
蘇蘊宜湊過去一看,一向開朗活潑的小妹此刻軟在床褥中,氣若遊絲、臉色青灰,兩頰往裡深深凹陷,活脫脫被抽去一半精氣神。
「縱然當日發現得及時,卻還是生受了一場風寒,人也瘦成這樣。」陳夫人越想越難過,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蘇蘊宜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敢問母親,家裡的池子一向都是圈起來的,小妹才這麼點高,又有奶母和僕婦丫鬟看護著,她是如何爬過欄杆掉進水裡的?」
「這個我早就審問過了。」陳夫人嘆了口氣道:「通家只有你長姊的院子前頭有一方池子是沒有欄杆圍著的,因她那裡離小九的住所遠,我就沒在意,誰知這孩子貪玩,聽聞你長姊在那池子裡放了幾條斑斕花魚,硬是吵鬧著要去看,結果就不慎滑進了池子裡……」
陳夫人後頭「嗡嗡嗡」說著什麼,蘇蘊宜一概都聽不見了,腦子裡只迴蕩著兩個字——長姊。
……莫非,此事中又有蘇蘊華的手筆?
定了定神,蘇蘊宜溫聲寬慰了陳夫人幾句,又稟報了自己和秦長卿的婚事,才起身告辭離去。回到院中,見倚桐在屋子門口張望,她當即快步上前,打發了其餘人,才令倚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