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大方吃下同一個盤子裡同樣的糕,謝無柩的戒心略微放下,只眉心還蹙著,不解她為何是那般眼神。
孟澤蘭沉默收拾好盤子和籃子,準備回去。
蕭銜蟬的視線隨著孟澤蘭收拾盤子的手而動,她看到自己喝魚湯的碗,忽然腦海中浮現出好幾張畫幕,瞬間湧入腦子裡的東西太多,她無法一一分辨,脫口而出:「水梭花!」
水梭花?
等自己說出口,蕭銜蟬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三個字,她呆愣在原地,拼命回想自己是從哪聽到這個詞。
「水梭花?」其餘三人疑惑的聲音同時響起。
孟澤蘭小心翼翼道:「我相公將魚稱作水梭花,蕭姑娘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她一語未盡,蕭銜蟬卻搖頭,不是從伏玉那聽到的這個詞,她第一次聽人這樣稱呼魚,是在……是在……
蓮送歸!
高大粗壯的荷花與夜間清風一起衝破記憶的屏障,如夢似幻的假象潮水般褪去,真實的記憶重新變得清晰。
在蓮送歸頭頂水、腳踩山的特殊風景回到腦海中的瞬間,蕭銜蟬一個暴起,翻身掐著孟澤蘭的脖頸將她壓在桌子上,輕易得就像攀折下一根花枝。
「孟娘子,你最好解釋一下。」蕭銜蟬做出惡狠狠的表情,不熟練地威脅人。
金不禁和謝無柩還不明白她要幹什麼,但他們很熟練地關門插閂,當她的同謀,他們二人一左一右站在蕭銜蟬兩邊,進可攻退可守,與此同時,真實漸漸戰勝虛假,記憶慢慢回籠。
頭腦昏漲過後,二人俱露出驚駭的神情。
他們竟然真的忘了所有過往,竟然將虛假當作真實!太可怖了,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可能這輩子都只能待在這個夢境了。
「到底怎麼回事?快說!」
孟澤蘭的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驚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快慰地笑起來:「太好了,你還沒有忘記所有記憶,果然,選擇你是正確的。」
第56章
「選擇我?」蕭銜蟬高高挑起眉毛,忽然反手貼了一張真言符到孟澤蘭身上,鬆開了她,「你最好將來龍去脈講清楚,豐溢為何會大面積陷入沉睡,夢中人為何都忘卻了記憶,什麼叫你選擇了我……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
孟澤蘭坐回板凳上,娓娓道來:「我本是蓮送歸無言峰上的一棵結香樹……」
孟澤蘭生出靈智的那天很尋常,幾道雷聲轟轟隆隆過後,驚蟄之雨簌簌落在蓮送歸天頂上的水中,又從那化作天幕的水面簌簌掉落,作為一棵樹,孟澤蘭開始思考,為什麼水在天上?
她未開靈智、混沌迷昧時,曾憑藉結香樹的本能,入過小和尚們的夢,在他們夢中,外面的世界裡,水都是在腳下的。
孟澤蘭想不明白,為什麼蓮送歸不一樣。
直到有一天,蓮送歸天頂的水忽然震顫,盪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些漣漪慢慢變成金色的經文,梵音如雲,籠罩住整個蓮送歸,往來的人們個個欣悅非常,口中道——
「找到佛子轉世了。」
「十世佛子,一出生就有元嬰期的修為。」
「佛子才到我派,祖師留下的如是缽
就響了,以迎佛子。」
孟澤蘭對他們口中的佛子很是好奇,她借著別人的夢看了一眼,就是普通的小孩子,濟世大士按照字輩,給他取名玉蜉子,古里古怪的名字,沒有自己的名字好聽,孟澤蘭想。
第二天,那個叫玉蜉子的小孩就來到了無言峰,他說無言峰沒有人,安靜,適合修禪,他選擇在結香樹旁挖洞府。
三頭身的小孩臉蛋圓乎乎的,但表情很嚴肅,與他身邊的師尊、師兄如出一轍。
小屁孩修什麼禪?孟澤蘭以為玉蜉子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會修禪,每日寅時起,戌時睡,餐食只是清水、野菜,糙米飯而已,就這樣修禪修了五百年,修為一日千里,從元嬰修至化神,成為聞名九州的蓮送歸佛子。
他沒有嗜好,不愛說話,少與人交際,每日唯一稱得上放鬆的,就是給洞府門口的結香樹澆澆水,或許這世上,結香樹是與他相處時間最久的生物。
冬去春來,花謝花開,噠噠的木魚聲和悠悠的頌經聲不知傳了多久。
在誕生靈智五百年後,孟澤蘭終於修出人形,她開心極了,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常給自己澆水的鄰居這件喜訊,玉蜉子得知洞府外的結香樹化形了,沒有欣喜,也沒有厭惡,就像一個不會有情緒的人。
他依舊偶爾給結香樹澆水,在孟澤蘭突然變出人形試圖嚇他一跳時無動於衷,但孟澤蘭對跟玉蜉子交朋友這件事很有毅力,在她的鍥而不捨下,玉蜉子漸漸開始回應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