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門吃肉,真是罪過,他們敲了好一會兒木魚。
四人自離開家,就在見南山的那一晚好好吃了一頓飯,現在這一餐是第二頓,吃得很是香甜,許是他們吃飯吃得太香了,香到謝無柩都醒了。
謝無柩在踏入十輪陣後,只覺得自己瘋了,他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樣做,只是看到蕭銜蟬為求一個公道——甚至不是自己的公道——目光似火、堅定不屈的模樣,他也仿佛被那簇火苗點著了。
謝無柩直至發宏願時,才不情不願不確定地想,他應是被正義感染了,這麼想真的很肉麻也很無聊,修仙路上本就滿是陰謀詭計、弱肉強食、欺大壓小,所謂正義公平、善良仁厚都是沒用的,都是容易害死人的。
梁硯之那樣天才隕落並非罕事,張小鳳那樣的普通修士為他人做嫁人更是常見,要怪也只能怪她們太蠢。
倚仗得天獨厚的天賦和背景,凌駕於不曾被命運眷顧的人,更是被那些頂尖修士視為默認的規則,那些沒有能力、地位卑微的人算什麼呀,不過螻蟻罷了。
可有一個人站出來了,大聲告訴所有人這事不該是這樣,人不該踩著他人屍骨爬到高處,名利雙收。
便有人嘲笑她,年輕、天真、等以後長成大人就不會這樣了,她也嘲笑那些人,忘了初心的短命鬼,沒有信念的膽小鬼,她上躥下跳,勢必讓所有人聽到她的聲音,像只夏蟬般聒噪,要叫破沉悶的天。
真蠢,謝無柩想,然後他就走進了十輪陣,和她站在一起,簡直分不清楚誰更蠢。
看來愚蠢是會傳染的,謝無柩心想,他狠狠壓著自己的心臟,要離她遠一點,太危險了。
他睜眼,看見了她。
蕭銜蟬端著一小盆涼拌藕絲,藕用滾水焯過,撒上花椒、蔥絲、蒜末、芝麻和辣椒麵,用熱油熗過,點上香醋,酸辣開胃,蕭銜蟬嚼得嘎吱響。
她是聽到屏風後面的榻上有動靜才進來的,過來一看,只見謝無柩眉毛抽搐,一手按著心臟,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她嚇得忙喊大師兄。
這一喊,大夥都進來了,一人端著一個飯盆,邊吃邊觀察,謝無柩繼看到蕭銜蟬後,又接連看到了其他人,這四人在他頭頂圍了一圈,他嘴角抽動。
花沸雪施了個檢查身體的術法,高興道:「謝無柩,你沒事了,經脈全被生死藤續上了。」
蕭銜蟬又夾了一筷子藕絲:「以後他就不會疼了吧?」
「靈府還沒好,還是會疼的。」花沸雪道,「不過沒有之前疼了。」
金不禁道:「好事啊,兄弟,趕緊起來,你算趕上好時候了,我們剛做了飯。」
「給你留的飯還放在灶里溫著呢。」蕭銜蟬使了個法術,熱騰騰的飯菜瞬間出現在桌上,「魚湯還是熱的。」
秦含玉哼哼著,不想好好說話,只時不時斜眼看謝無柩,不甚友善的樣子。
蕭銜蟬拉拉小師妹的手,又沖向謝無柩:「咱們現在在蓮送歸,這邊荷花長得特別大,藕也特別大,又鮮又嫩又脆,我們做了一大桌,這魚是悄悄抓的,你別聲張……」
她一邊絮叨一邊拉謝無柩坐起來。
謝無柩眨眨眼,棉被從身上滑下,但他並不覺得冷,他的腳又踏上了實地,半晌,沙啞的聲音艱澀地吐出兩個字:「多謝。」
眾人回頭,一臉嫌棄,亂七八糟的聲音齊齊響起。
「嘖。」
「噫——」
「你幹啥?」
蕭銜蟬腦袋後仰:「謝無柩你有病啊?」
盡會肉麻。
晚風、月光、荷香、蛙鳴、水面一圈圈盪開的漣漪,謝無柩周圍模糊的一切漸漸清晰,他覺得自己與這個深惡痛絕的世界好像有了一絲聯繫。
第47章
屏風外擺了張圓桌,桌上全是各種各樣的藕,望著藕片上的眼兒,謝無柩只怔愣了一會,就又恢復了過往謙謙君子的模樣。
他端起碗,筷子剛碰上一片藕,就感到藕片上的絲絲靈氣往他丹田裡的靈府中鑽去,可是他的丹田早就壞了,更別說建在其上的靈府。
他已經很久沒有觀察自己的丹田了,此時有靈氣鑽進來,他才發覺不對勁,閉目感受,破損的丹田裡竟然有一顆光華燦爛的內丹,這內丹甚至是金丹級別,上面還有絲絲傻乎乎的妖氣。
謝無柩猛然睜大眼:「這內丹……」
秦含玉早就憋不住了,語氣酸溜溜的:「這是我師姐的內丹!」
蕭銜蟬正和金不禁搶蜜藕,聞言,嘚瑟地看他:「聽到了吧,要說什麼感謝的話就快說吧,我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