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之下,這尼姑不過三四十歲,生的和善慈眉,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仿佛盛著天地和悲憫。她身邊跟著六個同樣穿著僧袍的小沙彌,稚嫩的小臉板著,六張嘴異口同聲的誦著金剛經。
「阿彌陀佛,上古之初,厄獸就有定數,想不到竟有人瘋狂至此,逆天而行,生厄造神。」
「偷換日月屠戮滿城,還妄飛升殺孽道。」
她嘆息一聲皆是業障,像一個普通的婦人感懷般三兩步便逼近了巨獸。巨獸剛剛受了傷,此刻正暴躁不安,睜眼而現的聖潔與慈悲遇見了真正的高僧,反倒顯得虛偽。
慧音大師手中的拂塵一揚,質如輕雲色如銀,掃劈而下,便引著火蓮齊齊朝巨獸壓去。原本無往不利的節肢巨刃此刻竟然割不斷那軟綿綿馬尾一樣的長須。傷上添傷,巨大的肉圈維持不住,被白拂虛纏著,就那麼輕而易舉一抖,抖出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虛影。
「淨世拂塵!?」
「老不死的多管閒事!」
安王后的聲音不再甜膩嬌美,反透著幾分氣急敗壞,再不敢正面硬碰,轉身就朝小仙山上跑去。
白拂被拉長,慧音大師踩著灰色布鞋緊隨其上。
「瀟瀟!」蘇歌追上來,扶起了地上的暮瀟。她一直等在城外不肯離去,就是為了差人八百里加急到青山廟中去請慧音大師,好險現在趕上了。
兩人不再多言,也朝小仙山趕去。
安王后是有目的的,嘴裡催動著咒語,直奔著天隕棺而去。
原本渾然一體的石棺像珍珠蚌一樣半開著,裡面有綠色的液體緩緩流淌,迸發著無窮生機,等待入主。
安王后算盤打得極好,只要她躲進去,不死不滅,誰也奈何不得。在這銅牆鐵壁中休養個十年八載,再出來定可與這老尼一戰。
卻不知何時當初被撕的漫天飛舞、現在沾在她身上的一抹黑色碎片,借著風先一步飄進了天隕棺中,棺蓋也在此時緩緩合上。
「影子??!!!」
「影子——」
被截胡的安王后此刻已是氣炸了,嘶吼字字泣血,紅著眼又要變身,卻被淨世拂塵勒得死緊,眼看天隕棺就剩下最後一道縫隙,她不管不顧拼著最後一口氣力,縱身一躍撲了過去。
拂塵的拉力恐怖如斯,竟生生將她整個人形勒扁了。
血色飛濺,濺了幾滴進入棺槨之中,然後整個天隕棺的光芒流轉,又變成嚴絲無縫的一塊隕玉石。
棺外,血色狼藉,一個壓扁的屍體靜靜地躺著。
生時萬人之上,風華風光,也修成了不凡之獸軀,沒想到死了還是凡人之身,挺普通的。
安王后恐怕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慧音大師嘆:「阿彌陀佛,時也,命也。因也,果也。」
暮瀟和蘇歌兩人到的時候,恰好看到這戲劇性的一幕。誰能想到野心勃勃囂張了一輩子的安王后保命手段竟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還是那個她最看不起的小影怪。
眾人都回不過神之際,蘇歌突然對著不遠處大叫了一聲,驚恐又害怕:
「啊!瀟瀟!那……那!那就是一直跟著我的惡鬼!它也是王后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