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用。」沈嘉禾掏出銀錠,掂了掂,記住重量後丟給掌柜。
掌柜笑得更殷勤:「貴客可要點飯食?小店有活雞,有清早宰殺的豬肉,還有河裡撈起來的活魚,肥著呢。」
乾糧終究不如熱飯菜,沈嘉禾道:「殺個雞,豬肉切兩斤瘦的炒了,別放辣的調料,素菜也來一盤。」考慮到小孩常常挨餓,吃不得葷腥,她加了一句,「做個雞絲粥,要清淡,給小孩吃的。」
洗完澡,換上乾淨衣服,荒野流浪的艱辛仿佛也離去了。沈嘉禾擦乾頭髮,把衣服交給客棧的僕婦清洗,穿著木屐回房間歇息。
茶已經泡好,用的是井水,芳香宜人,茶壺旁邊擺放了兩三碟點心。
還有個抱著樂器的女子坐在角落撥弄琴弦,見她進來,頓時露出驚訝神色,放下樂器起身行禮:「秦三娘向客官問好!聽聞您是芝蘭玉樹般的人,見了方知您像將軍一樣英武,您的長相真不一般!」
「因為你們太矮小。」沈嘉禾被誇得尷尬,「你是幹什麼來的?」
「我是樂伎,為您彈琴唱曲的人。」秦三娘坐下,拿起樂器彈了一段音樂展示功底,「您愛聽什麼?城裡城外流行的曲調,我都能彈。」
「掌柜找你來的?」沈嘉禾端起茶,腦海里浮現城外疲憊麻木的災民,實在沒有閒情逸緻坐在客棧里享受音樂,「我不聽曲,來這兒喝茶吧,跟我聊聊,唱曲的錢照樣給你。」
「貴客,我見識短淺。」秦三娘猶豫,「恐怕聊不了多少。」
「我從與世隔絕的地方來,不知當今何朝何代。」沈嘉禾揀了個梅花形狀的硬糕點品嘗,甜味比現代糕點淡,正合了她口味。
她招呼秦三娘:「來吧,吃點東西。」
看著是個隨性的客人,秦三娘不再猶豫,拘謹地坐下,拿了個糕點,並不吃,說:「大旱綿延千里,您隱居的地方也缺水了嗎?」
「只是出門帶的水不夠,無處補充。」沈嘉禾問,「望城的乾旱持續幾年了?」
秦三娘懂了,客人只想了解世情。
聊天可比彈琴唱曲輕鬆多了,還有酬金拿,她便細細地跟沈嘉禾講述:「旱了兩三年。第一年雨水少,糧食歉收。第二年久久不下雨,溪流乾涸,引江水灌溉農田,地里才有一點收成。到了今年,天不下雨,江水也少,人很難活下去……」
當今朝廷還在統治,旱災地區有人落草為寇,聚集起來四處劫掠。亦有民眾起義,攻占了幾座偏遠小城,引來朝廷派兵鎮壓。
望城這兩年抓了不少壯丁,打仗跑了死了很多,被針對的流寇、義軍只是更換陣地,世道依然亂,也就城裡生活安穩些。
可城裡小偷小摸、入室搶劫的案子多了,物價持續上漲,沒個下降的時候,大家都是勉強維持生存罷了。
遠方情況如何,秦三娘全是道聽途說。
據聞南方也鬧乾旱,沒到餓死人的程度,一些被望城拒絕的災民南下求生了。
眼看望城的狀況越來越不樂觀,晚上在家不敢熟睡,害怕賊人破門而入,她近期打算找個可靠的商隊前往南方。
瞧著沈嘉禾是同性,臂膀強而有力,比陌生的壯實男人可靠,秦三娘忍不住問道:「貴客有無南下的想法?南方富饒,聽聞您帶著個孩子,應該想找個地方紮根吧?」
「不清楚,我要找一個人,那個人可能在望城,可能在別的地方。」沈嘉禾把三種糕點都嘗過一遍,鍾愛放了花生碎的烘烤糕點,「你嘗嘗這個,挺好吃。」
「找人?」秦三娘好奇,「能告訴我您要找誰嗎?」
沈嘉禾嘆氣:「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我家有急事等著我處理,我要儘快找到人,儘快回家。」
說著,她眨眼,快速地用【命運真瞳】看了一眼秦三娘。
淺淡的青色氣運,跟小孩仿佛。
顯而易見,秦三娘有著超越普通人的才能,應該能有驚無險地抵達南方。
「不知道找的人是誰,你怎麼找?」秦三娘皺起眉頭,「非找不可?」
「非找不可。」沈嘉禾說,「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看一眼便知。你一直在望城裡生活,有沒有聽說過一些特別的人?有錢有權,能力出眾,滿足任意條件都行。」
找的是權貴嗎?職業所致,秦三娘認識的達官貴人挺多的,斟酌著問:「您想見知州大人?他是望城最大的官。」
屋外傳來小孩的腳步聲,人未出現,喊聲先來了:「姐姐!我穿上新衣服了!鞋子和帽子也是新的!」
她歡快地跑進來,在桌子旁轉圈,得意地說:「我現在可乾淨了!姐姐還認得我嗎?」
小丫頭戴著灰色綁帶小帽,身穿窄袖上衣、灰藍色褲子,綁黑色腰帶,腳上一雙嶄新的厚底靴,看起來跟路邊玩耍的小孩沒什麼兩樣。
她逃荒許久,皮膚曬得黑黃,瘦瘦的,個子矮矮的,沈嘉禾看不出她多少歲,問道:「小孩,你今年幾歲?」
小孩在她左手邊的椅子坐下來,說:「有十一二歲了吧?」指著糕點,「我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