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一個幼女無可奈何,只好忍淚自賣入三娘子的娘家孫府為奴,簽下五年活契,將所得的十五兩銀子都交與舅舅、舅母。
入孫府後,原主惦念家人,不僅日常省吃儉用存下銀子,連平常所得的一些賞銀、值錢玩意兒都寄去汴京。
舅舅、舅母每次都殷勤回信答應,再三讓原主放心。
直到孫府與侯府結親,三娘子從汴京遠嫁至秦淮,原主作為陪嫁丫頭也跟著南下,再寄東西回汴京時,舅母回信的次數便少了。
從一年五六封信,逐漸減為三四封。
甚至今年原主就只收到了一封信,還是向原主抱怨汴京物價飛漲,銀子越發不夠用,話里話外都是讓原主再多寄一些銀子來。
原主信任舅舅、舅母,一直沒有多想,可柳金枝卻知道這舅舅、舅母八成也不是什麼好人。
當年原主尚在汴京時,他們還勉強裝個良善模樣,殷勤回信。原主一走,他們就打量著天高皇帝遠,開始私下裡搗鬼。
柳金枝猜,這些年原主寄回家的銀子,並出租房子得來的租金,怕有一大半都不會花在弟妹身上,這兩個孩子估計正在汴京受苦,心中對她這個多年未曾相見的長姐怕是也要生出些許怨恨來。
這樣一想,柳金枝不由對原主這般坎坷的命運心生同情。
畢竟當年原主不敢撫養弟妹,全是因為擔心自己無一技之長,養活不起,反倒要連累弟妹受苦。
而舅舅、舅母哪怕隔著一層,畢竟家中也開了個生藥鋪,生活穩定,衣食不愁,這才狠心離開。
如今她穿來了,占據了原主的身體,必然是要還原主一個情,替她討回些公道的。
所以她已打算好,一回汴京,就將弟妹兩個接回身邊。
好在她前世是非物質文化傳承人,不僅潛心研究宋明清三朝菜譜,還拜得御廚手藝傳承人做師父,在廚藝方面很是拿手,不怕在遍地是吃貨的沒個活路。
「諸位,公驗了!」
這時,耳邊傳來船夥計的大聲吆喝,原來是船隻已靠岸。
柳金枝便不再多想,上前乘船北上。
第2章
將一應物品搬入船艙後,天光盡收,船外已飄毛大雪。
在這般時節,河面極易結冰,按常理說,漕運本應暫時關閉,但奈何柳金枝有好運氣,趕上南方軍器監精心製作了一批弓弩急著要上呈官家過目,遣使了沿河勞工連夜開鑿河冰,確保漕運暢通。其餘民船無不借這股東風,繼續載客北上。
柳金枝坐的這艘船到汴京大概要半個來月,長途顛簸下,選個好船艙就格外重要。
所以她在原票價兩百文的基礎上又多追加了二十文,央船老大替她挑了個明亮寬敞的單人船艙,艙內床單、枕巾、臉盆、牙香、刷牙、一應俱全。
又因為冬日裡天寒手冷,又與了二十文給船上夥計,確保每日都有一壺熱水、一簍灰碳以及半支白蠟供應。
這麼一算,她茄袋裡就只剩了四百六十文。
屆時她下了船還要雇用腳夫,想利用廚藝掙錢也得支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攤兒,再算上買進蔬果、鮮肉、佐料的成本……以汴京的物價,這四百六十文怕是眨眼就花光了,還大概率不夠。
而且按照原主所謂的舅舅、舅母兩個的性子,也不可能舍銀子救濟她一把,所以她得在船上尋個活兒干,最好在船未靠岸前先把本錢掙回來。
想著,柳金枝推開艙門找到船夥計,笑道:「小哥,敢問船上可有鮮魚買賣?」
船夥計認識的人廣,無論河面上撐竿子的,還是渡頭上擺攤賣貨的,他都能說上兩句話。
因此一聽柳金枝的請求,便笑道:「往日裡河面結冰,管家不許咱們開鑿河冰,鮮魚自然沒有。但娘子好運氣,趕上了今年有大人物邀功,現在這鮮魚是要多少有多少。」
冬日裡魚兒在水裡憋悶,河冰一經鑿開,都爭先恐後躍出水面透氣,使得兩岸漁民收穫頗豐,價格也比尋常便宜。
最後柳金枝以二十文的價格,買下了三尾五斤左右的新鮮鱸魚。又找了船夥計借了兩隻乾淨木桶,返回船艙取出隨身攜帶的菜刀,就在甲板邊殺起魚來。
在她拜師學廚藝的時候,她師父就叫她從殺魚練起。
所謂「過於急躁則魚亂,刀法不當則魚碎」,她足足殺了半年魚,最後練到下刀乾脆利落。
現下她用左手兩指扣住魚鰓,任憑濕漉漉的魚尾全力拍打在她的手腕,右手手腕一翻刮上魚身,細碎魚鱗頓時如雪片般紛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