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言翊推開了。
「你是因為被騙了,還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劍意。」言翊忽然笑起來。
卻並未讓人覺得他開心。
他往日裡不是什麼很愛說話的人,但至少神情鮮活,真切地讓人感覺到他想活下去。
而不是現在這般,分明是笑著,卻泛著一股絕望的死氣。
謝明有一種直覺,若不是現在他在這裡,言翊已然拿起落雪,在這昏暗的塔里就這般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想下去見見自己的親人,去見見小溪村那無辜枉死的兩百多口人。
他要去向他們賠罪,以最無力也最無能的方式,企圖去獲得他們的原諒。
哪怕是下地獄也行。
言翊的頭垂著,看著有些木然。
「你我都是受害者。」他道,「我本是為了尋仇才拜你為師,卻不想你就是……」
他把罪魁禍首幾個咽回去,緩緩起身:「你帶我給絕望,又給予我港灣,我不得承認,在你身邊的那兩年,是我失去親人後為數不多的快樂日子。否則我也不會剛剛情竇初開便傾心於你,以至後來的十三年都守在你身邊未曾離開過。」
並非所有感情的承認都伴隨著欣喜與緊張,有些時候,痛苦更多。
言翊眼眶通紅,但他已經流不出什麼眼淚:「無論你是不是受騙,你親手屠了小溪村都是事實,這一點,我無法原諒你。」
他偏頭,木訥與謝明對視:「但你的收留和授予之恩,我未曾忘記過。」
他說話的時候這般平緩直接,讓謝明不自覺產生些許恐慌。
眼前人即將離開自己的意識剎那間鞭笞著他所有的理智,明明言翊就在自己身前,他卻生不出一絲力氣伸手去抓住他。
約莫是抓不住的。
他的徒弟,他最了解。
「十年前我便收到過術風的信,我當時發了瘋一般衝上山,我抓起你的屍體一遍又一遍問是不是真的,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言翊幾乎有些面無血色,「可你知道嗎,在那個時候,我竟……我竟只覺得你在清淨山拋棄我才更加混帳一些。」
他有些語無倫次,聲音也在抖:「我每天都在愛你和恨你的折磨中度過,我以為我是可以怪你的,可今日我才知道,你收我為徒,教我修行,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死在我的劍下,謝明……」
他幾乎有些呼吸不過來:「我竟……我竟不能恨你。」
他行至今日,竟能個能怪,能恨的人都沒有。
謝明掙扎著起來,想說什麼,卻因為心脈的靈力沒有轉過來而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太狼狽了。
謝明心想。
他從未這般狼狽過。
可言翊只是在一旁冷冷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