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梗著脖子,凍住了一般,魂兒早沒了。
嚴晚螢將他的模樣盡收眼底,忍不住莞爾。而後她拉了他的左手到自己身上,捋著那狐裘的絨毛:「駙馬你看,我這身穿著,可暖和了,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他又是一頓,睫毛輕顫了兩下:「嗯。」
真是不開竅呀,突然變得這麼木。
她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嚴晚螢歪著頭看他,眼裡落滿了小心思,再次強調:「我一點兒也不冷。」
「嗯。」他終於笑了,然後勾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裡。
她乖巧地將半邊臉埋進他的胸前,熟悉的青草味,夾雜著幾絲珠串殘留的檀香。她有些貪戀了,閉著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遠方蒙蒙的天:
「折騰一夜,天都快亮了。」
段清州微微低頭,下顎摩挲在她的眉心上,痒痒的。他仔細地看著她,聲音變得很柔軟:「螢兒累了,要睡會兒麼?」
她在他懷裡搖頭,像攢動的魚兒,齊整的青絲都揉得亂了:「我不睡,睡著便沒人陪你說話了。」
他輕笑,又將她摟緊了幾分,左手拉過她那隻尚且冰涼的手,捂在身前,似乎要將全身殘餘的溫暖全都給她。
「螢兒……」他低聲喚著,溫軟的唇貼上她的額頭,蜻蜓點水幾下,又移到了眉心。
灼熱的呼吸顫巍巍地掃過她的眉梢,帶起一陣戰慄。他的唇流連而下,順勢吻上了她的睫毛和眼,惹得她不得不闔上雙目。
「螢兒,乖,」他的語氣中帶了點強硬,「閉上眼小憩一會兒。睡著了也不打緊,一個時辰後我抱你回去。」
真是固執,不到黃河不死心。
「你非要我睡,」她睜開眼,俏皮地彎了彎唇角,打趣道,「就不怕我睡著了,夢裡又見到我的夢中情人、我的白月光、我的青梅竹馬……醒來後就懊悔了,然後翻臉不認?」
他明顯緊繃了一下,而後像是報復一般,低頭,細密的親吻落到她唇上,弄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也罷,」他喘著氣,吻上她的唇瓣,聲音微顫,「今夜便別睡了。」
第87章 入夜
當東方的天泛起魚肚白, 雲邊一點紅霞露頭之時,大燕的京城也甦醒了。
矮矮瘦瘦的少年,嘴裡叼著阿娘蒸好的饅頭, 一面默書,一面快步往書院趕;早起擺攤的攤販打著哈欠,支起棚來;他旁邊沽酒賣餅的小老頭, 開始賣力地吆喝;臨街的米店剛剛打開門, 便圍了幾個持糧而來的農夫, 要將家中的餘糧賣個好價錢。
一切如常。
昨夜的風波, 仿佛只是關在牆裡的猴戲,圍牆裡邊驚心動魄,圍牆外邊渾然不覺。
只半個時辰的功夫, 朱雀樓新出的「特色早膳」套餐——油炸酥條和黃豆漿汁, 早已被熱情的群眾搶空。
朱雀樓的掌廚——張廚娘,一手插著腰,一手捏著三公主前日新擬的食譜單子,陷入了沉思。
薯片……是個什麼東西?
食譜單子上寫著:土豆去皮切薄片, 沸水煮熟,撈出晾乾。然後下油鍋, 小火慢炸至兩面金黃。
工序倒是不複雜。只是她真的不明白, 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 是怎麼做到回回都能想出新奇的點子, 還回回好吃到爆賣三天三夜、風行街頭巷尾的。
她剛一轉頭, 便撞見朱雀樓的方掌柜正憂心忡忡地, 朝著跑堂的夥計抱怨——帳房先生說他每天算帳算到頭痛欲裂, 實在算不過來了, 今天早上終於忍無可忍地摔了算盤, 嚷嚷:明日朱雀樓若不再新招兩個帳房來幫忙,他就連夜跑路。
只可惜朱雀樓要新僱人,不是他方掌柜說了算。
方掌柜無奈,左思右想之下,只好帶著帳房先生的訴求,馬不停蹄地到公主府匯報。
然而他等了一整日,從清晨到日落,也沒能見到公主的面。
佩珠出來,沖他搖頭。然後說讓他暫且先回去,公主昨夜在宮裡遇險,不僅受了傷,還熬了一夜沒睡,現下是叫不醒的。
沒人敢在這時候如此沒眼色地去叫醒她,觸這個霉頭。
然而方掌柜想到帳房先生的「跑路」警告,心中忐忑,哪敢放棄?他眼珠轉了一圈,大著膽子問佩珠:
「聽說駙馬回來了,可否請駙馬幫忙……」
旁人不敢得罪公主,難道剛救了大燕、打完勝仗歸來的段駙馬還不敢麼?
佩珠聽罷,嘆氣加搖頭:「別提了。駙馬熬了幾宿連夜趕路回京的,現下睡得更沉,雷都打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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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晚螢補完覺醒來,天已經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