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譽峰心裡已經有數,鋒利如刀的眼神,直勾勾地刺向這個細柳巷唯一的倖存者。
任大順呆呆地張著嘴,冷汗涔涔而下,沾濕了他兩側的鬢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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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庫房裡,挨著東南側牆角的下沿,擺放這一隻不起眼的木箱子。
此時,木箱的蓋兒已然打開。上面一層放了幾本書,卻是欲蓋彌彰,底下滿滿當當,塞了大半箱子的畫兒。
嚴晚螢眯了眯眼,彎腰翻找,隨手抽了一張出來。
她垂下眼,仔細查看畫的內容。
九個無頭惡鬼的祭祀。頭顱或被捧在手上,或被系在腰間,腐敗不堪、面目猙獰。他們麵皮死白無生氣,若有若無的笑意掛在嘴角,更添寒意。
滿紙都充斥著陰森的氣氛和血腥的細節,妖冶而詭異,讓人只看一眼便瞬間致郁。
跟看日本驚悚片的觀感差不多。
嚴晚螢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忍住沒把這玩意丟掉。
身後的譚貴只湊上來看了一眼,便面如黃紙,顫巍巍道:「這……」
「譚貴,你說過,官府在那個地方發現了一些畫,與祭祀有關。」
「是。公主,難道這些……」
嚴晚螢點點頭:「大概就是駙馬所說,需要提防的『後院失火』。」
只是比對畫作的風格筆法,是無法摁死段清州的。
但若是從府里搜出這些個東西來,便約等於捉賊拿贓,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金緣沒見過如此場面,也唬得目瞪口呆,自語道:「公主府雖不能說鐵桶一般,但也不是那漏水的篩子。這一大箱子的東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到庫房裡來的?」
嚴晚螢垂眸,瞄了一眼手中的畫。這東西自然談不上什麼保管得當,不僅沒有裝裱,紙張軟脆,還滿是橫七豎八的摺痕。
她冷笑了兩聲,淡淡道:「化整為零。」
「化整為零?公主是說……」
「嗯,分批帶進來,一回只帶一張。把這些畫折起來,或者裹在裡衣、袖子裡。每日都帶,差不多一個月便能湊齊一箱子了。」
湊齊了可以召喚神龍。
果不其然,嚴晚螢還在考慮怎麼銷毀這些栽贓的玩意,大門的護院便急匆匆來報:
「公主,大理寺的常大人帶著好多人來了,說是奉命搜查。」
呵,神龍來得還挺快。
嚴晚螢拿起氣勢:「不准他們進來,我瓊瑛公主府,豈是他們說搜就搜的?」
護院擰著眉頭:「可常大人拿著陛下御賜的金牌……」
果然是早有準備的。
若不是要向燕帝申請這金牌令箭,她這「全覆蓋自查」的時間,恐怕也是騰不出來的。
燒是來不及了,只能換個隱蔽的地兒藏。
她思索了一番,對護院道:「你去告訴常大人,請他和他的人稍候,先把金牌遞進來給我看看。若是無疑,我不會阻撓他公幹。」
等護院領命剛出庫房的小門,她轉頭吩咐:「金緣、譚貴,你們倆,抬著箱子隨我進玉漱苑來。其餘人都在外頭候著,若是大理寺的人想強沖,就拿大棒子堵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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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瑞在公主府外來來去去地踱步。
人證已經找到,只要再搜出那些「物證」,段清州便被牢牢釘死。
只要段清州一倒,那他在權州侵占民田的那點事兒,應該也就能石沉大海了。
唉,被鄒天師捏住這樣的把柄,日後只怕是難以清淨,少不了為他們神教做事。
不多時,公主府的門房將朱漆大門打開。門裡走出來一個總管模樣的人,是個胖胖的太監。
他臉上堆笑,對著常瑞行禮道:「常大人,公主看過令牌了,您請進吧。」
常瑞點點頭道:「有勞公公帶路。」
太監躬身,與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順理成章地挨近了他身側。
「公主警醒,發現了那東西,現下已經轉進玉漱苑了。」
聲音很低很快,轉瞬即逝。但是常瑞聽得清楚,眼光不著痕跡的瞟了太監一眼。
太監依然面帶著笑,行為如常,仿佛剛才的話語,只是常瑞耳邊過的風。
常瑞心中已經有了盤算。
他昂首挺胸,努力抬高氣勢,邁開腿踏進了公主府的深宅大院裡。
不愧是陛下最寵愛的三公主,這府邸開闊又貴氣,重樓疊院。一仰頭,便是美輪美奐的亭台樓閣,一環顧,便是精巧秀麗的遊廊水榭。
目之所及,處處是奇花異草,任北風肆虐,此處依然有無限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