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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人能在他的頭頂掛塊牌子,必然會寫「人未來齊,請勿打擾」。倒是在喝湯的空隙里,他往攔架的劉義明和劉勃勃多看了一眼,又很快事不關己地挪開了視線。

褚靈媛看得鬼火直冒:「天吶!哪有官員是這麽辦事的。若是個個還都要領著朝廷的俸祿,豈不是好大一筆開支。」

若不是近來查抄了司馬道子的財寶入庫,陛下都要為錢愁得脫髮了,這些人可倒好。不僅上頭的官員尸位素餐,讓她大開眼界,下頭的也是這樣的做派。

這種不合理的東西,為何不早日解決!

王神愛扯了扯她的衣袖,「坐下說,別那麽大聲。」

褚靈媛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義憤填膺好像是動靜有點大。若不是另一頭的打鬧怒罵更引人注意,恐怕看向她的就不只是附近幾人了。她當即臉色一紅,貼著王神愛坐了下來。「……我又沒說錯。」

王神愛:「難道朝廷不知道這個情況嗎?多花的是國庫的錢,當皇帝的肯定不樂意。」

褚靈媛:「那為什麼……」

「有些東西的出現,必然是有它的歷史淵源。比如說——」王神愛指了指遠處兩人展示出的白籍與黃籍,「你說朝廷當年為什麼要分出這兩種東西呢?按說大家都已來到了南方,完全可以根據落腳的地方安家落戶,而不是做出這樣的區分。」

褚靈媛低聲:「我兄長說,這是朝廷希望給百姓看個態度,表示他們將來一定會重新收回疆土……」

現在只是南徐州,將來就會是徐州。

現在只是南(冀州)中山郡,將來就會是真正的中山。

可她話剛出口,就已聽到了隔桌文士的一聲輕嗤:「晉朝何時這樣做了?自慕容氏與拓跋相爭,鮮卑兵馬早已從徐州豫州之地撤去,倘若朝廷有心,大可不必繼續困守於長江以北,仰仗天險防守,但他們也沒這樣做。淝水之戰後,朝廷一度收回洛陽,但也未見將南洛陽的百姓遷回,甚至乾脆遷都北方,與胡人奮起一戰。什麼收復疆土的態度,也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啊……」褚靈媛一時語塞。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便聽身旁的王神愛答道,「因為利益。」

「不是皇帝的利益,而是南遷世家的利益。」

她向褚靈媛解釋道:「當年司馬氏在王氏的擁護下抵達建康稱帝,為了與南方世家達成平衡,勢必要給南遷世家讓利。北方世家也不希望經由南遷,就丟到了自己的郡望,所以從來只聽有琅琊王氏、陳郡謝氏,不見有會稽王氏、建康謝氏。這個稱謂啊……不是在強調將來要打回去,而是一種特權。」

「所以他們先為北方南渡的僑民謀求來了一項利益,叫做白籍免勞役與稅賦,可實際上呢?」

褚靈媛近來多讀了不少政事方面的書,當即反應了過來,「免勞役稅賦卻無實土,只能依靠同為僑民的大族!」

所以方才那打架的一方,就是所謂琅琊高門的佃戶!

真正被免勞役稅賦的,不是這些南下的流民,而是北方遷居過來的世家大族。

「更麻煩的情況就隨之出現了。國家要打仗,要發展,是需要錢的。這些北方大族被免稅了,得到了特權,餘下的稅賦就被加到了黃籍的普通南方百姓的身上。」

所以一點也不奇怪,白籍和黃籍之間非常容易發生口角衝突,因為他們都覺得對方的籍貫更好。

白籍覺得黃籍不必依託於人,還能有自己的耕地。

黃籍覺得白籍不必繳納稅賦,還不必被徵兵,簡直幸福得不像話。

卻不知道歸根到底,都是可憐人。

王神愛嘆了口氣:「所以若要改變局面,固然手段強硬了一些,也一定要進行土斷。若無庚戌土斷,當年哪有財力支撐朝廷對抗北方的強秦大軍。」

「在庚戌土斷之前,京口所在晉陵郡甚至設有六州十餘個郡六十多個縣,其中有的有實土、有的沒有,但這六十多個縣全設有官員。現在都已經是精簡過的結果了。」

褚靈媛倒抽了一口冷氣。一郡之地有六十多個縣的官員是什麼概念啊?

要是打個群架,說不定來的官員比打架的人還多。

「可……可我也聽說,」她磕巴了一下,「庚戌土斷,讓許多百姓不滿,並不僅僅是權貴覺得利益受損,這又怎麽解釋呢?」

「因為鍋沒有做大。」王神愛指了指遠處的那口胡湯鍋,用儘可能簡單的方式向褚靈媛解釋。

「朝廷執行土斷的理由,就像桑弘羊當年向漢武帝提出的問題一樣。南北之戰,和當時漢匈對峙,也可以用同一種方式來理解——」

「國家變成一架戰爭機器的時候,需要巨大的財政來源,光靠著目前的農業稅根本不夠,怎麽辦呢?桑弘羊的建議是發展鹽鐵官營等一系列措施,讓中央的財政對地方形成壓倒性的優勢,而土斷呢,則是從另一種層面,類似於編民到戶,將原本不納稅的白籍變成黃籍。」

「但很可惜,這雖然在短時間裡達成了釋放出人口和財富的目的,但就像我說的,鍋沒有做大,還是這樣的一口鍋,現在有了更多的人來分食,甚至沒有往其中加入更多的水,就要求這些吃得比之前少的人產出更多的東西。反而是那些短期內財富受損的人,很快又有其他的辦法積聚了更多的家產,讓更多的人變成了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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