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走近,就見一個人提著燈,獨自站在山莊外的群山中央。
她似是不甘心,又或是不知為何她父親會走到這山里來,她來來回回地提著燈往群山望去。
她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衣,群山高大無可逾越,她被襯得渺小似山間一顆砂礫。
但她就是不走,無人相陪,是一個人無法入睡,才走到院外來。
她提燈,夜問群山。
陸慎如心如被人攥了一把,鬆開韁繩下馬,大步向她走去。
起初她背著身沒看見,只抬頭望去漆黑的高山。直到他走近了,她才問聲轉過身來。
夜裡看不清楚,她見他孤身一人,馬還停在下面路上,似是路過,向她走來,便問了一句。
「是從此間路過的嗎?」她指著前面,「從這兒再往下三刻鐘就能下山了。」
她嗓音啞到不行,刺著他的耳朵,她道,「但要小心,山里會有山洪。」
這一句,聽得他心頭髮顫。
他剛想說句什麼,不想有人從宅院裡尋了出來。
那人遠遠看見她的燈,就喚了過來。
「泉泉?」
是蔣竹修。
她聽見了,同他這個路人道,「我未婚夫來尋我了,你快下山吧,別逗留。我得走了。」
她說著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每一滴,都砸得他心頭髮疼。
他想跟她說「別哭」,他想把她抱進懷裡。她卻越哭越急,不斷地抹著眼淚,更是轉身向蔣竹修的方向走去。
她提著的燈突然被雨滴打滅了。
「泉泉!」蔣竹修更喚她,提燈向她快步而來。
她突然丟下滅掉的燈,低聲哭出了聲來,卻向蔣竹修突然奔去。
「三郎!」
她抑制不住哭聲,她徑直撲進來蔣竹修的懷裡。
蔣竹修被她撞得手下燈火一晃,她則抱緊了他,將哭泣的淚眼埋在那人懷中。
「三郎,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我們一定活到白頭!」
……
山中寂寂,陸慎如收回目光,看向帳中睡下的人。
他知道她不可能忘掉那個人,發誓要白頭偕老的人,怎麼可能忘得了呢?
那人才是她心裡的夫婿吧。
彼時的那山里,雨一直落一直落,落了整夜。但此刻的山裡沒有下雨,京畿的天幹得連一滴雨都沒有。
時過境遷,他還計較這些做什麼?
她習慣跟他客氣,就客氣吧,兩清也沒關係。
她總是他陸慎如的妻子,誰也改變不了。
她不當他是她夫君,也無所謂。
就算她一輩子都只當他是個外人,又能怎樣?
男人將窗子向回拉了過來,遙遠的山景被擋在了窗外。
正這時帳中有了動靜。她坐了起來。
「怎麼了?難受睡不著嗎?」他問去。
她撩了帳子,坐到了床邊,「我有點口渴。」
男人立時給她倒了杯溫水遞了過去。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點熱。」
她說沒事,低頭把一杯水都喝了,他接了杯子過來,聽見她道了句,「多謝……」
又是多謝。
陸慎如暗沉一氣,讓自己別計較,抿唇準備給她再倒一杯。
不想還未轉身,她忽的又道了一句,接著那句前面那句。
多謝,她聲音極輕,叫了他。
「……夫君。」
第42章
「多謝……夫君。」
陸慎如要轉身給她再倒碗水來, 還未及離開,這句如同細風一樣,在他耳邊悄然擦了一下。
輕極了。
他轉頭望去, 不知是房中悶熱,還是病還未好, 她臉頰上泛著些潮紅。
燒糊塗了是不是?
她最好不是燒糊到叫錯了人。
他抿唇放下茶盅, 又伸手向她額頭上探去。
他伸手探來,杜泠靜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她躲了他的手,不由道,「我沒高燒。」
四個字叮叮咚咚地落進陸慎如耳朵里, 方才那句極輕的話,擦在他耳邊, 此刻後知後覺地擦得他耳邊隱隱發燙。
「那你就再說一次。」
他看著她的眼睛。
夜靜極了,窗外的山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她微促的呼吸聲,混著他重重的心跳, 搏動在他胸前。=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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