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師沉默了,莎莎媽是鄭老師最難評價的家長類型。
小趙菁繼續說:「但莎莎的弟弟上的是國際雙語幼兒園,四五歲開始學架子鼓,總看見莎莎放學看著她弟寫作業,或者半夜哭著跑出來,我媽說莎莎媽偏心的沒邊。」
小趙菁說:「我媽從不將我和別人比,我媽說,如果我不如別人,可能是因為我沒有平等的機會,我媽還說,如果非要比成績,就先比家裡的條件和爸媽的付出。」
所以趙菁從不跟別人比,更不會跟謝星沉段銳這種紈絝子弟比。
趙菁只跟自己擰。
鄭老師則覺得小趙菁很不簡單,趙菁媽媽的教育思路更是清晰。
車緩緩徐到街邊,透過車窗,有幾個小男孩拿著水氣球追逐打鬧,其中一個一肚子壞水,將水氣球砸到了另一個的褲子上,另一個小男孩立時哭了起來,通紅著臉上去揍人。
再往裡開就不好停車了,鄭老師將車倒進了街邊香樟樹下的空位里,停穩。
小趙菁輕輕撥開車門,抱著書包下車,再輕輕關上車門,為防止力氣太小沒關緊,還拉了拉門把手。
她小心穿過路邊花壇被踩出來的路,避免灌木的樹枝刮到小腿和裙子,跳到另一側路邊,還擺著身子抖摟了下,像是小動物的毛髮沾到了草屑。
可當她要抬步往家走,卻定住了。
斜側邊路口書店的落地窗里,書店老闆娘在和隔壁文具店老闆娘莎莎媽嘮嗑。
書店老闆娘打著眼問:「剛剛從對面出來那女的誰啊?穿的怪時髦的,天都快黑了還戴著墨鏡打個小傘。」
「我瞧著跟她家菁菁有點像。」莎莎媽說著,湊頭跟書店老闆娘嘟噥了句什麼,見不得人一樣。
書店老闆娘果然露出一副瞭然的表情:「我說小沈年紀輕輕怎麼不再生個兒子。」
莎莎媽眉一挑:「還不是生不出來,不下蛋的母雞。」
那些大人自以為藏得很好的秘密,早已透過街頭巷尾傳到孩子耳中。
長宜路自然也不是人人和美的理想世界。
小趙菁正恍著神,耳邊忽然傳來飲料砸落的聲音。
她驚地掀起眼,正前方幾米處,一瓶礦泉水摔到了地上,汩汩湧出的水混著夏日柏油路油膩的髒污流進下水道,女人高跟鞋套裙,像電視劇里行走在寫字樓間抬手幾個億的精英,跟這個空氣中飄著沾人楊柳絮的老舊街區格格不入,女人一手還保持著抓握礦泉水的姿勢,另一手拿著把太陽傘,每一根頭髮絲都護理得當,墨鏡後的那張臉看不出表情。
對視兩秒,女人迅速撿起礦泉水瓶子,再也沒回頭,沒人看見,偏過身那一瞬,墨鏡後划過臉頰的細雨。
小趙菁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不是書店老闆娘口中的「時髦女人」,小趙菁只知道,她跟這個女人一點都不像,她就是個頭髮毛躁的小丫頭,不然就該跟謝星沉和段銳一樣,擁有輕易成名和輕易放棄的資本。
鄭老師拿著車鑰匙和包從花壇盡頭拐過來,遠遠看了好久,明顯探知了什麼。
「走吧。」鄭老師輕輕走過來,按住小趙菁的肩膀,試圖給小孩子一些安全感。
小趙菁卻不肯輕易放過,她緊緊抱住書包,轉頭就朝書店落地窗里吼了一嗓子:「莎莎她弟又跟人打架了!」
莎莎媽瞬間暴起,背後說人壞話心虛的狠,自然沒臉問趙菁,抄起板凳就往隔壁走:「莎莎,你弟呢?」
徐莎莎守在收銀台里,不耐煩的聲音傳出去:「你問我我問誰?我是徐耀天他保姆?」
莎莎媽這種家長最見不得自己的權威被藐視,大有操起雞毛撣子打孩子的架勢:「你個死丫頭還會跟我頂嘴了!」
「媽。」
莎莎媽一轉頭,就看到自家徐耀天紅著眼眶站在店門口,渾身濕透了,明顯打架打輸了。
書店老闆娘在一旁幫腔:「喲,又去打水氣球了?你媽上次可說了再玩水就要打手。」
徐莎莎火上加油:「我沒做錯事啊,要打也是徐耀天該打。」
小趙菁遠遠看著莎莎媽臉青一陣白一陣,樂不可支,偏著腦袋躲進鄭老師臂彎里偷笑。
鄭老師撲哧一笑,小丫頭壞著呢,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羊角辮,帶著她路過書店,往街對面蛋糕店走。
沈麗春見鄭老師親自將女兒送回來了自是大駕光臨,又是拿水又是拿吃的。
鄭老師進店裡坐下,說了小趙菁要在小謝星沉個人小提琴獨奏會演出的事,並大致帶過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