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並非巧合,梁苒早就到了,他比那些弔唁的嬴氏族人來的都早,只不過來了之後沒有拋頭露面,而是坐在府中的內堂,靜靜的聽著外面哭喪,掌握局勢罷了。
這會子,真真兒是現成打臉。
嬴閣老剛想吹一句牛,真真假假真假參半的震懾一下眾人,哪知曉話音還未落地,便被正主兒親自打了臉。
「這……」嬴閣老臉色鐵青,青了紅,紅了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梁苒卻笑著說:「嬴閣老,寡人的確讚賞嬴娘子的鳳骨,但絕無褻瀆與旁的心思,若是令嬴閣老您誤會了,要不然……寡人給嬴閣老陪個不是?」
哪裡有天子給臣子賠不是的?嬴閣老根本不敢應承,連忙說:「是……是老臣會錯意,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誒,」梁苒擺擺手,很是親和的說:「嬴閣老不必如此,再者,嬴閣老已然不在朝為官,也不必總是自稱老臣老臣的。」
嬴閣老徹底沉默了,方才他只是隱約覺得,年輕的天子針對自己,此時他已然能肯定,梁苒的確針對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其餘人等一聽,不由哈哈笑起來,今兒個嬴閣老算是丟盡了顏面。
梁苒掃了掃袖袍,說:「今日乃是大宗伯下葬的日子,好歹也是兩朝元老,沒有功勞,總有些苦勞,寡人並非薄情寡義,不近人情之輩,因而來送送大宗伯,至於……遴選嬴氏新主,寡人並非嬴氏族人,因而不便多言,便與你們做一個見證。」
嬴閣老這麼一聽,立刻來了底氣,他今日對嬴氏宗主這位置是勢在必得的,當即硬著頭皮站出來,說:「雖嬴稚乃是大宗伯的侄兒,但嬴稚只是一個小小的庶子官,老夫還是那句話,咱們嬴氏從未出過庶子官宗主,這個臉子,老夫可丟不起!」
梁苒說好了只是旁觀,並不參與,此時卻開口詢問:「那依嬴閣老看,什麼樣的官銜,才配得上嬴氏宗主的位置呢?」
嬴閣老眼珠子狂轉,說:「怎麼……怎麼也要是大宗伯這等上卿官命,才不算給嬴氏丟人。」
「好!」梁苒微笑:「嬴稚,寡人便封你為七命大宗伯,正好填補這個空缺,你意下如何?」
「什、」嬴閣老駭然,顧不得禮數,爆發出不敢置信的大喊:「什麼!?君上,您這是何意!?」
梁苒挑眉:「既然你說嬴稚官不配位,寡人便封他為新任大宗伯,如今他官居其名,承襲伯爵,可能襯得上嬴氏宗主這個位置了?」
嬴閣老被反詰了,他根本不是這意思,他分明是想貶低嬴稚,說他卑微,說他卑賤,說他根本不配做宗主,就沒想給嬴稚求官,現在好了,嬴稚一下子從小小不言的庶子官,青雲直上,直接成為了官拜朝野的七命伯爺!
方才支持嬴稚的族人也傻眼了,他們支持嬴稚,並非因為真的想要支持嬴稚,只是覺得嬴稚官位低,很好擺弄,等擠兌走了嬴閣老,嬴稚這等小貨色,還不是被他們捏扁了揉圓了的磋磨?
但倘若嬴稚一步登天,突然變成了新任大宗伯,官銜碾壓在場所有人,加之他又是已故大宗伯嫡親的侄子,無論是身份,還是身世,再沒有人可以撼動。
「這、可……可是……」方才支持嬴稚的人,這會子迅速倒戈,為難的說:「君上,這……這不妥啊,嬴稚他太過年輕,也沒有什麼過多的建樹,直接官升七命,是不是太過……太過兒戲了?」
「嗯?」梁苒一個眼神輕飄飄的掃過去,薄薄的嘴唇輕輕一碰:「兒戲?你是說,寡人的聖旨是兒戲?」
那人也覺得自己說的過於唐突,他只是一時口快,當即後悔,想要圓一圓,他剛張開嘴巴,還沒來得及發聲,「嗬!」嗓子裡發出一聲奇怪的吼叫,鮮血從他的脖頸迸發而出,噴濺在距離最近的嬴閣老臉上。
嬴稚早有準備,慢吞吞的後退一步,白色的孝衣上,並未濺上半絲血跡。
「嗬——死……死人了……」
眾人甚至沒有看到是誰動的手,只聽到一聲輕微的金鳴,那是長刀飲血之後,回歸刀鞘的聲音。
趙悲雪一直沉默寡言,只是默默的站在梁苒身後,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一個死物,一塊石頭,一尊,但這些都是假象,趙悲雪若是死物,他必是一把殺人的刀。
手腕輕輕一抖,將血跡震掉,趙悲雪很是自然的還刀入鞘,重新站回梁苒身側,又變成了一個沒有情緒的死物,一塊沒有表情的石頭,一尊足以震懾人心的。
「死……死了……」
嬴閣老滿臉是血,滴滴答答的向下淌,將他的鬍鬚都染紅了,一雙昏黃老眼好似垂死掙扎的死魚,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具屍體。
梁苒淡淡的嘆了口氣,說「:看來寡人平日裡是太過和善了,寡人的聖旨,什麼時候就變成了兒戲呢?還有誰,想頑笑頑笑,只管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