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低啞,一字一頓,「莫晚楹,我只剩這些回憶了。」
聲音很輕,每一個字,仿佛要被風聲所吞沒。
莫晚楹在他悲慟的眼神里動彈不得,過了幾秒,才強迫自己撇來視線,咬著牙回應:「你家財萬貫,騙人也找個聽得過去的理由。」
她不打算再說下去,轉身往回頭,聽見身後匆忙跟來的腳步聲,周聿澤拉住她的手腕,一臉認真問她:「如果我把全部家產都給你,可以換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嗎?」
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莫晚楹難以置信,周聿澤到底知不知道他說了句什麼話,一個在波雲詭譎的商界殺出一條血路的人,會說出這麼戀愛腦的一句話嗎?
舟行集團的估值,他個人身價,一向是財經媒體津津樂道的話題,那個巨額到可怕的天文數字,他居然說要給她?
那她還不如相信他是秦始皇轉世呢!她可以v他50讓他馬上消失!
她憤憤地抽回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好笑!」
*
雪在夜間變大了,夾雜著寒風和雨點急速落下,美感不足,倒是有一種要顛覆整個世界的氣勢。
天地間瀰漫著一層朦朧的水汽,城市的燈光和霓虹被籠罩其中,透著幾股欲說還休的迷離。
姜嘉遠站在落地窗前,隨意掃了一眼室外的風雪,反手將窗簾拉上,扭頭,看見吧檯的高腳凳上坐一個挨千刀的,正往古典杯里倒著不知第幾瓶烈酒。
男人臉色如常,舉止不晃,要不是迷離懶散的眼神流瀉出幾分醉意,姜嘉遠恐怕得打110舉報有人賣假酒。
他走過去,一把奪過周聿澤手中的酒瓶和酒杯,嘴裡罵罵咧咧:「你可別再喝了,這段時間不知霍霍了我多少好酒,每天喝下的液體都能讓你泡個澡,你身體受得住嗎?」
話才說完,姜嘉遠簡直想抽自己一個耳刮子。
自己不僅犧牲睡眠時間陪聊,倒貼酒,還在操心對方的身體,兄弟當到這個份上,都可以去國旗下領錦旗了。
周聿澤手上一空,也沒去搶,低聲問了一句:「幾點了?」
姜嘉遠快要將腕錶懟到他臉上去:「我親愛的哥!已經凌晨兩點了!兩點了!就算是鷹也得被熬睡了!你明天不是還要去公司嗎?」
說到這個,他覺得周聿澤簡直是個神人,晚上醉生夢死,白天氣宇軒昂,他這一身精力到底哪兒來的?
從兜里掏出手機扔在吧檯上,周聿澤交代:「幫我給司機打個電話。」
「喲,怎麼不自己打啊,是擔心醉得厲害話都說不利索嗎?」姜嘉遠揶揄他。
周聿澤涼涼地睨一眼過去,對方立馬老實地撈起手機,揣回他兜里:「算了吧,我看你也別折騰你家司機了,我送你回去,我今晚沒喝酒。」
有人開車就行。周聿澤不計較這個,極為緩慢地站了起來,抬手扶了下吧檯邊緣,穩住了輕微搖晃的身形。
「你能不能……」
「行」字還沒吐出來,姜嘉遠只覺得肩膀狠狠一沉,壓下來一個人。
他:「……」
有點費勁兒地將人扶下車庫,塞進副駕,姜嘉遠叉著腰重重喘了口氣,這才上車發動引擎。
車上一路無話,只有車載電台自動播放,女主持人溫柔的聲音迴蕩在整個車內。
姜嘉遠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瞟了一眼副駕上已經仰頭閉目的人,不知道是真睡過去,還是在養神,他嘗試喊了一聲:「周聿澤。」
過了好幾秒,周聿澤的喉腔里才沉悶地應了他一聲。
「我跟你說認真的,你這個狀態要是再這麼維持下去,遲早進ICU。」
又是等了幾秒,周聿澤的頭動了一下,往窗外的方向一側,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
兇猛的雨夾雪敲打著車窗,馬路上的車輛稀疏,往前望去,明黃的路燈只探照到近處的路況,再遠一點,隱沒在霧蒙蒙黑漆漆的夜色里。
「我今天去了她大學兼職的便利店,完全是巧遇,她不信。」周聿澤忽然低聲說了句心事,嗓子被烈酒灼燒後有些沙啞,「她不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話。」
姜嘉遠的嘴唇動了動,幾種情緒在他臉上轉化,讓他五官看著有點抽搐。
不是,大哥!你之前盯人家盯這麼緊,去了哪裡見了誰一清二楚,雖然陰差陽錯發現了周洛笙這個隱患,還把人塞進了英國監獄,但要是沒有周洛笙這件事,你這行為得讓人報警!
「你現在這樣啊,不知道算是咎由自取,還是算因果報應。」在莫晚楹這件事上,姜嘉遠就算站在兄弟的立場,也沒辦法為他說話,良心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