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婉曾經對周聿澤的評價驀然閃現腦海,莫晚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空洞。
曾經作用在蘇婉婉身上的方式,現在換湯不換藥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膈應她的砂礫並沒有因為時間磨平稜角,反而變本加厲地長出了尖銳的鋒刺,扎得她鮮血淋漓。
她腳下一陣虛晃,趔趄站不穩,手條件反射地撐開,想要抓住一些什麼,卻抓到了虛空,被不合適的高跟鞋擠壓的腳不堪重負傳來慘烈的痛感,在搖晃之際,一個身影像敏捷的獵豹撲了上來,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腳下一輕,被周聿澤橫抱了起來。
男人的身形穩如松柏,抱起的姿勢熟稔合適,甚至連托起她膝彎的手抬到什麼角度讓她最舒服都分毫不差,像校對精準的兩個部件,一接上就嚴絲合縫。
木質冷香鋪滿了整個鼻翼,挨著胸膛的手臂感受到了怦然跳動的心臟。
她的眼神丟了魂,已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望著周聿澤的眼神麻木,狠話堵在喉嚨里,嘴還沒張開,兩行淚搶先流了下來。
周聿澤親眼看著她的眼眶逐漸泛紅落淚的過程,悄然吸了一口氣,抱著她坐了下來,抬手解下她的高跟鞋。
莫晚楹的腳有點小,皮膚粉嫩瑩潤,輕微的摩擦也能使之泛紅,以前仰踩在胸前的時候勁兒輕輕地,周聿澤至今還能回憶起,他抓住她的腳踝時,她在床上鬆軟下來的眼神,精緻漂亮的小臉一半被濃密的黑髮遮蓋,眼神濕漉漉,右眼下的紅色淚痣像浸潤在春雨之下的桃花。
「腳後跟都磨紅了。」周聿澤自己沒有發覺聲線已然喑啞,他撇開臉,在莫晚楹的視線里,只能看見他鋒銳清冷的側臉線條,「我讓人拿藥進來。」
莫晚楹掙扎著要起來。
亂動的身體被一股力量壓住,他驀然轉過頭來看她,距離壓得很近,她在周聿澤的瞳孔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漣漪,是他眸光在漾動,拼命壓住情緒里的繾綣動情。
「乖一點,好嗎?」
第29章
「放開我。」
莫晚楹的情緒低到極點, 見掙扎不開,上身彎著,聲音小小, 帶著哭腔。
為了制止她的動作, 周聿澤將她抱得很緊,他身上的冷香像一道道勒緊的絲線,無孔不入, 侵略她的嗅覺, 與過往所有纏綿的記憶一起襲來, 讓她痛苦。
藍色長髮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垂了下來, 遮蓋住了莫晚楹的側臉, 周聿澤看不見她的眼睛,在此刻,他自私地不想看見。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她的眼睛裡看見了難過、失望、厭惡, 唯獨沒有愛。
挾持而來的片刻溫存, 像具有嚴重副作用的藥, 如同飲鴆止渴。
「一會兒就好。」周聿澤的頭靠在莫晚楹的肩上, 重量一點一點落了下來,伴隨著一聲微顫的嘆息,吹開她耳側的頭髮, 氣息滾燙沉重, 像是拋開了所有的理智和自矜, 不顧一切也要棲息在她的身上。
「讓我來找你, 就是你的目的嗎?」莫晚楹的思維忽而被打開, 越說越覺得難受和疲憊,「你隨意玩弄別人的機會, 只是為了羞辱我嗎?」
周聿澤渾身一滯,抬起頭,眼睛裡壓著怒火和訝異:「你認為這樣是羞辱?」
莫晚楹眼裡有怯,但仍徐徐抬起眼睛,與那雙鷹隼一般凜冽的眼睛對視,倔強地傳達她的厭惡:「被你抱著,就是羞辱。」
桎梏著她的力氣瞬間卸去,她毫不留戀地起身,沒顧得上穿高跟鞋,赤著腳站得很遠。
「不要再動他。」莫晚楹說著警告,垂在身側的手捏起,指甲戳進了掌心,生疼。
周聿澤坐在椅子上,一向挺拔的脊樑在這一刻懈怠地彎著,似有千鈞重擔壓在他的肩膀,聞言,他惡狠狠地撩起眼帘,眼眸漆黑似深淵:「他就這麼重要?」
莫晚楹抿了抿嘴唇,齒貝磨著下唇的內肉,半晌,她說:「至少,他知道我是誰,他不會把我看錯。」
周聿澤的怒氣被臨頭澆了一把冷水,在女孩悲慟垂下的小臉前熄滅了。
「莫晚楹……」周聿澤嘴裡念著這三個字,一字一頓,後面似乎要跟著什麼話,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莫晚楹靜靜站了一會兒,直到冰涼堅硬的瓷磚地板讓她腳底發疼,她本想聽聽周聿澤會找什麼藉口,然而他什麼也不辯解,他默認這一切。
唇邊彎成一個苦澀的笑,莫晚楹篤定他此刻不會動她,她大著膽子走上前,彎腰撿起被他脫掉的高跟鞋。
「葉千洵對於我來說,很重要。」莫晚楹單手拎著鞋子,居高臨下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周聿澤,他表情很冷,視線凝在她拎起的高跟鞋上,長長的睫毛彎著一個扇形,遮住了他眼底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