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了何峰和安然在車上,只帶了負責聯繫的魏芙進了小區,按響別墅的門鈴。
潘瑛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在屏幕上看著有點嚴肅,真人卻十分親切,她是因為有個學員臨時進組拍戲,才騰出了一段空白時間,被莫晚楹撿了漏。
兩人在客廳上聊了很久,莫晚楹毫無隱瞞地說了《明月照長安》邀戲的事,潘瑛問了她一個語重心長的問題:「你認為妹妹這個角色,是與姐姐相像重要,還是做她自己更重要?如果你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你就具備成為一名演員的潛質。」
今天聊了這麼久,潘瑛沒有跟她聊任何演技的事,都在聊演員的思考。
莫晚楹陷入沉思。
她最開始認為,於城之所以邀她,看中的無非是她這張與蘇婉婉相似的臉,但仔細一想,如果他真的想要一張與蘇婉婉大差無幾的臉,大可讓蘇婉婉分飾兩角,既然要另找一個,無非是要找另一個靈魂。
一個完全區別於蘇婉婉的,不由演技塑造的、截然不同的靈魂。
她將她的思考歷程盡數說了出來,得了潘瑛的青睞,收了她作學生。
跟著潘瑛學表演這事,莫晚楹沒有告訴周聿澤,反正他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
周五的晚上,周聿澤破天荒在晚上七點到了家,見家裡無人,給莫晚楹打了電話。
莫晚楹正在潘瑛的家裡上課,手機靜音,全然不知。
晚上十點下課,她告別潘瑛,才走出別墅門口,就看見應該在商務車上等她的安然無比焦慮地站在庭院外的小徑上踱步,見她出來,戰戰兢兢地指了指園區門口的方向。
能讓安然慫成這樣的人,只有周聿澤。
她走出小區大門,看見花圃旁停著那輛眼熟的黑色法拉利,車前的近光燈開著,燈柱里漂浮著細碎塵埃,在安靜的夜幕之下跳著沉默的圓舞曲。
視線再往上,對上一雙漆黑寂靜的雙眼。
周聿澤坐在駕駛位上,左手搭著方向盤,俊挺的輪廓在晦澀的光線里看不太清,可那雙眼睛,像幽明的暗火,在灼熱又沉寂地燃燒著。
莫晚楹自認為沒做錯什麼,卻也不由地心頭一緊。
他一向從容不迫,很少不打招呼地出現,今天會出現在這裡,說明他真的動怒了。
躊躇地咬了咬下唇,莫晚楹乖乖地向他靠近,打開副駕車門,坐了上去。
「嘭」地一聲,車門關上,隔絕外界的聲音。
車的引擎開著,像野獸低沉的咽嗚,車載音響沒開,空氣仿佛凝固,周聿澤沒有看過來。
「在做什麼?」他嗓音低沉,還帶著點沉默太久後突然發聲的喑啞。
莫晚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雙手去握他擱在扶手上的右手,白皙纖瘦的手指溫軟地纏繞上去,與之相扣。
「我跟你說過的呀。」莫晚楹的視線只敢落在他的右手上,他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修長勻稱,緊實漂亮的手臂線條從皓白的手腕一路延伸往上,隱入他半挽起的袖口裡。
在她這麼主動握住的動作之下,他不拒絕也不回握,手就這樣擱著,跟他的態度一樣,等著她開口解釋。
莫晚楹見他沒接話,又補了一句:「我在跟著老師學表演。」
他的右手手掌驟然捏緊,手掌很大,輕而易舉攥住她兩隻手,厄住了她在搞的小動作。
瞥過來的眼神凜冽:「我那天跟你說了什麼?」
「疼。」莫晚楹答非所問,一雙秋水剪瞳水汪汪的,「聿澤,不要對我這麼凶。」
周聿澤自帶高冷疏淡的氣場,看著生人勿進,其實平日裡情緒很淡,鮮少有咄咄逼人的時候,對她更是慣著,莫晚楹就是吃准了這一點,才敢一而再地揪著老虎的鬍子玩兒。
她心裡有桿秤,知道尺度在哪兒,但今天忽然覺得場面有些失控。
周聿澤啟動按鈕,只見橫亘在中間的扶手緩緩沉下,他的右腿徑直越了過來,侵略了副駕的領地,他側過身,將她的整個上身拉到跟前,距離逼近,深邃的目光黑沉沉壓了下來,暗怒的眸子裡流瀉出一絲難過:「晚晚,為什麼不聽話?」
莫晚楹被他的眼神唬住,屏住呼吸呆了兩秒,猶豫了一下,慢吞吞靠了過去,坐在他腿上,有些無措地勾著他的脖子:「聿澤,我只是在爭取一個角色。」
她有些膽怯地親了親他冰涼的嘴角:「不是要離開你。」
他的反應,就像是她要棄他而去一樣。
周聿澤驟然將她抱緊,她的雙臂乃至整個上身都被他堅實挺括的懷抱擁住,加上車內環境逼仄,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喑啞的聲音在耳畔低低喚她:「晚晚。」
莫晚楹內心一顫,不知道是不是幻聽,她感覺周聿澤剛才的聲音里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顫抖。
慌亂的心突然找到了平息的點,她整個身子鬆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