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日光太盛, 亮晃晃地曝曬萬物,聚集於現場的人群散開, 屍體已經被法醫組帶走,細長的警戒線拉起, 護住灘由粉筆描繪形狀的血污。
「叩叩。」
辦公室房門被敲響。
顏秋玉一聽這懶懶散散的節奏就知道是賀臨風。
兩男一女, 簡青指認的缺席者排隊跟在他身後, 賀臨風找到人的時候, 這三位正在平常用來午休的宿舍睡覺。
「隨便坐,」狐狸眼微彎,他親切得像個鄰家大哥哥,「要喝水嗎?」
又詢問地望向簡青。
簡青搖搖頭。
其實他本應該先送徐皓回家, 而非交給喬藍,但因為宋安安死得蹊蹺且是穿書者,所以他選擇留下。
他總要比重案組更了解系統。
重案組也習慣了簡青這個「編外人員」旁聽。
為首的女生叫朱珍,面對一眾警察和班主任,她半點沒怵,施施然落座,欣賞般擺弄堆滿水晶的指甲。
「到底什麼事?」發尾挑染得五顏六色,滿臉寫著刺頭的男生吊兒郎當,「大冷天的把人叫起來折騰。」
金永暉立刻板起臉:「馬胥!」
可惜,他這位老師在學生面前似乎毫無威望,大大翻了個白眼,馬胥嫌棄地掏掏耳朵,朱珍更是連頭都沒抬。
唯獨最後那名書卷氣十足的男生老實道歉:「對不起。」
「馬胥他有起床氣。」
——看來平時沒少被遷怒。
顏秋玉猜測,少爺小姐和跟班,幾乎是一目了然的生態位。
氛圍尷尬。
金永暉訕訕接住台階,清清喉嚨,自己往下走:「咳,總之,要配合警察工作,實話實說知道嗎?」
「文藝匯演,」視線依次掃過三名學生,顏秋玉問,「為什麼沒有去?」
朱珍:「你會和秘書一起看節目?」
她說這話時的表情很輕蔑,嘴角嘲諷地勾起,攻擊性十足,配上從頭到腳的名牌,堪稱最經典的惡女形象。
金永暉在旁邊解釋:「朱珍和馬胥的家長都比較忙,至於傅星文……」
被點到名字的書卷氣男生平靜道:「我是孤兒。」
「特招生。」
「對,」學生足夠貼心,金永暉暗暗鬆了口氣,「我們班他和宋安安成績最好,每次都能進年級前二十名。」
顏秋玉:「家長會之後你們在哪兒?」
根據法醫組初步鑑定,宋安安的死亡時間大致是屍體被發現的三十分鐘前,即中午十二點半左右。
匯演上午十點開始下午一點結束,一點十分,賀臨風和簡青隨著人群抵達現場。
馬胥:「天台。」
顏秋玉:「只有你自己?」
馬胥:「我們三個一起。」
顏秋玉:「一起做什麼?」
「吹風唄,我心情不好,」馬胥煩躁,「有完沒完啊。」
顏秋玉古井無波:「幾點離開?」
馬胥聳聳肩:「忘了。」
接著又踢皮球般瞥向傅星文:「你說。」
「大概是十二點半,」後者回憶道,「我出門前看了下一樓的掛鍾,就是儀容鏡上面的那個。」
簡青剛剛也見過。
鏡子底端刻著「正衣冠端品行樹形象」「某某校友贈」。
顏秋玉:「當時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傅星文想了想:「……沒有。」
「當時朱珍在照鏡子,」他補充,「之後我們一道回宿舍,到了門口才分開。」
顏秋玉朝賀臨風遞了個眼神:
不像是說謊。
賀臨風卻注意到,朱珍全程都未曾直視過警察,考慮到宋安安與傅星文的相似性,他給汪來發了條消息:
【查查這三個人和死者的關係。】
汪來藉口去衛生間走出辦公室。
一整個班級的學生,外加幾十上百號目擊者,光靠重案組,得猴年馬月才能做完筆錄,虧得顏隊懂變通,臨時借調了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打電話聯繫負責人,汪來要來一份目前的情況匯總。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六班學生的表述中,朱珍和馬胥並沒有欺負過宋安安,只是單純的關係差。
「因為蘇皓塵吧,朱珍也喜歡蘇皓塵。」
——蘇皓塵便是那個白西裝彈鋼琴的小王子。
可法醫明明在宋安安身上發現了毆打所致的外傷。
有淤青,有紅腫,也有被類似腰帶的條狀物抽出的痕跡,將將結痂,藏在晚冬初春厚實的衣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