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還記得要把賀臨風正式介紹給「邊大少」的事,發簡訊約時間,卻被告知對方正被相親局纏著脫不開身。
約莫是最近瘋得太過,被父母制裁。
礙於家在外地,賀臨風幸運地避開值班,儘管中途折回北江,也能享受初四開工前的完整假期。
簡青上班則要更晚。
兩人忽然多出了大把連貫空閒的時間。
一個人在家的日子,簡青幾乎整天都抱著電腦審文件,如今多了個賀臨風,筆記本直接被擱置。
賀臨風喜歡看電視。
這並不難猜:客廳寬闊舒適的布藝沙發,正對著占據大半面牆的顯示屏。
音量調低,什麼節目都好,某人經常只是單純聽個響。
簡青本該很難適應這種無所事事。
但還是那句話,一回生二回熟,自打被賀臨風又哄又鬧地纏過幾次,他已經可以淡定枕著對方的腿窩在沙發上,放空思緒,甚至能曬著點太陽昏昏欲睡。
沒關係,他知道有人會等他醒來。
那便是夢魘與現實的區分。
「……晚飯吃文思豆腐怎麼樣?」鏡頭特寫的菜餚如花瓣散開,賀臨風有一搭沒一搭捏著簡青的耳垂。
對方清瘦,該軟的地方卻都很軟。
閉目養神的簡青迷迷糊糊。
埋頭避開那隻煩人的爪子,他完全沒過腦子:「嗯。」
過了兩秒,又道:「你會?」
「試試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遲疑地,賀臨風戳戳簡青臉頰,「你確定沒背著我偷偷吃藥?」
簡青:「嗯。」
他不過是被賀臨風帶動,耳濡目染地開始學會休息,而非像往常那樣,帶著抗拒與焦慮逼迫自己按時睡覺,以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結果竟無心插柳地好轉。
仔細打量了下簡青的神色,賀臨風把心放回肚子。
他知道對方在看醫生——自己畢竟是刑偵出身,簡青又沒打算隱瞞,他甚至已經查過那間診所一次。
當然,方法和渠道都很正規。
掏出手機,他按照綜藝中的小貼士下單豆腐香菇、火腿冬筍,想了想,又加上兩瓶可樂和雞翅。
「嗤——」
綿密的泡沫湧出。
一張大嘴湊近,咕嘟咕嘟咽下泛著劣質香氣的「小麥果汁」。
響亮地打了個飽嗝,男人舒舒服服往椅背上一倒,四仰八叉,不合腳的拖鞋嘩啦踢飛幾個捏扁的易拉罐,骨碌碌撞到陰影里的瘦弱腳踝。
十指凍得發紅,女孩沉默地洗淨碗筷。
這是間非常小的房子,小到只能容下相依為命的兩個人,窗外,大紅剪紙搖搖欲墜,被發展遺忘的建築擠擠挨挨列成兩排,低矮,陳舊,像男人醜陋發黃的牙齒,隱隱瀰漫著下水道的臭味。
「唉。」勉強能被稱為臥室的帘子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仿佛有誰疼得輾轉反側,又不敢吵醒誰。
逃吧。
女孩無意識按住揣著薄薄存摺的口袋。
逃吧。
她本就與這一切無關。
第98章 家長會。
「底線」的命名非常準確。
一旦退讓, 就很難再回到原點。
恍若烈日下銷聲匿跡的冬雪,黑泥般污濁的夢魘許久未曾降臨,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卻安穩的酣甜, 迷迷糊糊中, 簡青聽見身旁悉悉索索的響動,開始還會被吵醒, 現在卻能淡定地拉起被子繼續補眠。
新推進的項目終於談成,他昨晚熬了最後一個夜。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輕悄悄扭開,棉質蜂蜜罐里的黑貓晃晃尾巴,熟練溜去客廳覓食。睡美人似的, 逐漸縮進角落的青年被沾著縷水氣的吻喚醒。
「早。」
是賀臨風。
額頭傳回的觸感柔軟且溫熱, 伴著淺淡乾淨的皂香, 簡青一睜開眼,瞧見的便是男人昏暗中也存在感鮮明的喉結。
領口敞著,襯衫紐扣兩顆沒系。
簡青懷疑對方在勾引自己。
而且他有證據。
伸手將看起來想壓著自己再睡一覺的男人推開, 簡青終於記起今天的正事:
「幾點了?」
「七點半,」賀臨風神色有些怨念, 「家長會是九點,來得及。」
沒錯, 家長會。
寧女士五天前被珠寶界的同行邀請去國外研修, 順路帶上丈夫一起過二人世界, 說是讓簡青偶爾留意下徐皓, 人活著就行。
這話原本沒什麼問題,徐皓性子獨立,又早習慣了父母飛來飛去,十七歲的高二男生, 大多數事都能自己處理。
偏偏簡青遇到了「少數」。
三月的第二個周六,徐皓正式開學兩星期後,北江一中誠邀各位家長撥冗赴約,觀賞孩子們的文藝匯演,並抽出時間開一次小會。
簡青:……
他從未想過自己能和「家長」這兩個字沾邊。
更失落的是賀臨風,因為一樁仇殺案,年後他沒能和簡青過情人節,原本打算在這個月的14號補上,卻被好弟弟中途截胡,難免生出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