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稚抬起頭,又一次站了起來,他用劍撐著地,一步一步挪動,他必須知道她死了沒有,必須,必須......他終於來到了那隻眼睛所在的地方,那裡已被雷霆劈出了一個深坑,坑裡什麼都沒有。君稚定定地盯著坑底,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跪了下來,淚水忽然湧出。他哭嚎,那樣傷心,那樣悲慟,就在這時,一縷淡淡的紅色煞氣從地底流了出來,君稚愣愣地望著那縷煞氣,看著它凝結成了一個拳頭大的小人。
「乾的不錯。」紅衣女癱坐在地上,咧嘴笑道,「不枉老娘費了半條命拖住那東西!」
君稚張著嘴,好像想笑,又好像想哭,最終,他還是笑了,哭著笑了。
「你沒死啊......太好了,太好了......」
玉無憂恍惚地望著天空。上面的陰雲漸漸淡了,盤旋的鬼魂也消散了,回了各自該去的地方。他身上有沉甸甸的重量,可那重量在迅速減輕,細碎的、塵埃一般的黑色顆粒飄逝在空中,玉無憂臉上都是粘稠的血。
奇怪,鬼怎麼會有血呢?既然成了鬼,不就應該一切都和人不同嗎?為什麼還會擁有人的外貌,甚至會像人一樣流血?
「咳,咳......」
國師抬起頭,粘稠的血滴在玉無憂的臉頰,他的臉色從未如此蒼白,他的眼神也從未如此複雜。玉無憂望著他,心中一片茫然。國師的身體在迅速消逝,實際上,他的身體已被天雷削去了一層——那畢竟是天雷啊。
因為他完整地護住了玉無憂,從頭到尾,所以他挨下了所有天雷。他不停地咳血,那些血一塊塊砸在玉無憂臉上,像活生生從他身上掉落的骨肉。
「為什麼......」玉無憂竟感到一絲恐慌,「為什麼要救我?」
國師望著他,居然笑了。
「我該殺了你......」他低低地說,無力地垂下頭,冰涼的額頭抵著玉無憂的腦門,灼熱的呼吸從彼此的唇隙流過。玉無憂不能明白,他不能明白國師為何救他,也不能明白自己此刻為何流淚,國師那雙狹長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臨死之前,他們之間的怨恨忽然暫時退卻。
不知是否是幻覺,他竟在國師眼中看到了不舍。他唇上落下柔軟的觸感,幾不可聞的呢喃聲流進他耳廓。
「然而我愛你。」
這必定是幻覺。玉無憂閉上了雙眼,眼淚無法抑制地流出。他身上的重量越來越輕,他殘忍地閉著眼睛,什麼都不看,他似乎聽到了一聲輕輕的笑,還有一句更低的、仿佛嘆息般的低語。淚水不停地流,玉無憂緊閉著眼,直到身上輕飄飄地什麼都不剩了才睜開,他看到空中漂浮的零星碎屑,那麼輕那麼輕,風一吹就飄散了。
這時他才痛哭出聲,說到底他愛過他啊,說到底,就是愛過,才會這樣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