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藥院子不算大,但每一處都可以見到藥材,師娘穿梭期間,臉上常常掛著笑意。
偶然一次,江蟬被牆上匆匆刻下的藥方吸引,問師娘這些鬼畫符代表什麼。師娘才驚覺五毒谷四個人,只有她一個會讀書寫字,雪霽那個老頑固也就罷了,江蟬和江芙蕊還是需要拯救一下的。
於是每到傍晚吃完飯,師姐弟就乖乖坐在滿是藥香的小院跟著師娘學寫字。
他們的第一課是學著寫自己的名字。
暑往寒來,二人學了整整一年,從睜眼瞎變成能認字辯經的入門學者,然後他們就被師父揪了回去,學寫字的時間變成了練習逐月劍法。
記得最後一課,江蟬拿著樹枝在地上寫下自己、師姐和師父的名字,唯獨到了師娘他頓住了——他並不知道師娘的名字,只知道別人尊稱她莊藥師。
說起來他也不知道玉兒的名字。
江蟬凝神遠望,只見一輪明月隱隱浮在薄雲中,天空開闊無比。江蟬的思緒也一下抽離,默默把桌子上的『玉』字抹去,深吸了一口氣休息去了。
……
翌日江蟬把隨身的全部家當放到了洛成玉面前,「掙錢的路子多得是,你不必急於一時。若是錢不夠花,」他把白花花的銀袋子往洛成玉眼前一推,「先用我的吧。」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等他一死,五毒谷的人也就都死絕了。他攢的那些錢也就沒有用處了。
洛成玉拒絕不過,只好收下。心中雖然關於賺錢自力更生的想法沒停歇,但好歹不像之前那麼急切了。
一日江蟬在後院練劍,洛成玉在院子裡逗不知從哪裡跑過來的一隻長毛狗,正要逗得白毛狗作揖,卻被一個身穿補丁灰衣的年輕人打斷。他一身市井小民打扮,面目十分和善地抱起長毛狗,「可能向姑娘討口水喝?」
年輕人眉清目秀,笑容十分和善。
只是洛成玉有了盧二少的前車之鑑,不再敢以一個男人的面目作為評判的標準,因此還是警惕地站起身就要後退,剛一轉過身就見江蟬已不知什麼時候倚靠在檐下屋牆上,狀似認真的將長劍橫於眼前擦拭。
動作威脅之意十足,卻沒有一點殺氣。
年輕男人趁著洛成玉停頓之際,大步朝江蟬走去,過程掠過洛成玉身側並未停留。
只聽他朗聲道:「好久不見啊江蟬,你是何時成的親?怎麼沒告訴……」
朗朗清音沒等到說完的機會,疾風便衝著他襲去。『唰』的一聲,長劍入鞘,橫在男人頸間,冰冰涼一片。
「交出來。」江蟬斂眸看向他。
男人自知逃不過江蟬法眼,卻覺得還沒犯夠賤,仍不知死活道:「江大俠饒命!我再也不敢調侃你了。你們哪裡像成親的小夫妻,」他還有時間拋個媚眼給呆愣住的洛成玉,「我看分明是你還沒追到人家……」
江蟬總算知道這人是沒什麼長進,依舊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便冷笑一聲,手攥住他的胳膊,一寸一寸摸查,最終從他袖子裡找到那枚金簪。
「啊!我的簪子!」還在看戲的洛成玉才發現自己的東西被偷了,還是母妃留給她的金簪!「你這賊人!」洛成玉連忙跑上前去,從江蟬手中接過簪子,檢查了一遍後才分出神用眼神上下凌遲這陌生男人。
江蟬一把鬆開他,還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男人見被發現仍然是一副不要錢的笑嘻嘻樣子,「老毛病,手癢了。還請小娘子見諒啊。」說著還作揖行禮道歉,只是眼角眉梢的笑意暴露出這人似是覺得捉弄別人很愉快的做派。
「神偷金盞。」江蟬一邊從屋中端出一杯白水,一邊同洛成玉介紹。
「多謝——」金盞正感嘆江蟬這個木頭有了些人情味,正要去接水杯,卻發現江蟬竟然走到他不遠處蹲下了身子。
「喝吧。」江蟬把茶杯湊到長毛狗嘴邊。
長毛狗很不客氣地把臉埋進水杯里,喝得暢快,歡快地搖著短短的尾巴。只是它的主人終於開始沒那麼暢快了。
見金盞吃癟,洛成玉明顯心情愉快很多,雙手背過身去仰起頭,挑釁地看著金盞。
這木頭不但變得記仇了,還找了個更記仇的美老虎,以後絕對有江蟬好受的。
金盞腹誹,暗哼一聲。
「你來揚州是盯上誰的寶貝了?」江蟬伸手摸了摸長毛狗的腦袋,說話間連眼神都沒給金盞一個。
說起來他應該是不齒金盞這種盜賊的,但是金盞好劫富,雖不濟貧,嘴巴也賤,但對朋友算是兩肋插刀。儘管是金盞單方面稱他為江蟬的朋友,江蟬從沒承認過,但是每年金盞都會特意來尋他一回,看看他死沒死。
而兩人的緣起是金盞盯上江蟬師娘的一件金縷玉衣,不自量力去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