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痛呼、慘叫一浪高過一浪,不絕於耳。
但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了,很快就會結束了,一切必定將如預言所示那般推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秦無右!為什麼!秦無右啊啊啊啊啊——」
秦無右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他近乎惶恐地望向聲源,認出了那被捲入蝕蟲鐵蹄下的人類——他昔日的隊友,曾經的戰友,機動四隊的同僚。
血肉模糊的同僚慘叫著,被癲狂的人類撲在身下,然後一道被蝕蟲洞穿胸膛。
他們的屍體疊在一起,已分不清彼此,唯有那雙眼睛——那雙死到臨頭也不肯閉合的眼睛,死死地鎖定著秦無右,一瞬不曾偏移,證明這可怖的殺戮、悲慘的質問,都不是秦無右的幻覺。
「對不起……」秦無右不禁說。
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臉龐交替著在他眼前閃過,已分不清是超能力生產的幻覺還是他腦神經製造的錯覺。
過載的晶體在他身上瘋長、亂爬,已然覆蓋到了脖頸,讓他難以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緊緊攥緊手中——如果畸形的利爪那還能稱之為手的話。
他緊緊攥緊手中的布偶,幾乎要將布偶的頭顱扯下,殘存的手指觸碰到布偶身上的文字,觸碰到曾經千遍萬遍撫摸過的文字,才讓他的哆嗦停了下來。
「願我的孩子秦無右永遠幸福」
「對不起。」
他流著淚自語:「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我必須!我必須要倒流時間才行,我必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秦無右將破損的布偶舉到面前,閉上眼睛,用知覺尚在的臉頰去觸碰那行字,感受其中蘊含的、屬於昔日的愛,試圖再一次從中汲取無限的力量。
自己有什麼資格悲泣,自己又屠殺著誰的母親?
「對不起,對不起……」
如雷的轟鳴驟然響起!
亮光如利箭射過來,輕而易舉洞穿了本該堅不可摧的過載水晶,徑直朝著秦無右的面門而來!
秦無右在倉促中閃躲,用盡全力還是被那亮光的餘波燙傷了半邊臉頰。
秦無右遲鈍地望向襲擊者。
黎明艦?超能力局?
都不是。
「好久不見,老同學,還記得我欠你的八千塊錢嗎?」白榆說,「我來還錢了。」
——是窮追不捨的過去。
白榆遙望面目全非的故人。
眼前的生物掛著秦無右的腦袋,身體卻被過載水晶覆滿,體積龐大,形狀怪異,已經很難再被稱之為人。
「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它……他問。
這頭醜陋的怪物似乎還殘留著秦無右的意識,能用那人類的頭顱發出人類的聲音。
「這該問你,秦同學。」白榆說,「我不來見你,你也遲早會來見我的,不是嗎?如此窮追不捨,一定是來討債的吧,這件事上,我的確有那麼一丟丟的錯。」
紙幣在他們之間飛舞,白榆道:「現如今債款結清,你我能和解嗎?」
秦無右只說:「你記錯了,你只欠我三千。」
「是嗎,那多餘的部分就當利息吧,不好意思,我走過的世界線太多,記憶一團亂麻,已經分不清了。」
秦無右努力想讓自己語氣顯得不那麼疲憊,但不是很成功:「是江城的時候給你的吧,他……我就給你五千嗎?未免太少了。」
「是吧!太摳了,你好歹是領兩份工資的人,就分我這點零碎合適嗎?說好的苟富貴勿相忘呢,發達了就選擇性遺忘從前五五分的誓言了?」
白榆痛心疾首:「組織對你很失望!」
「……哪裡來的組織,又哪裡有過那種誓言了,不要擅自篡改記憶啊。」
「是其他世界線的你承諾的!」
「這樣。」秦無右說。
「這個時候該說的是『不可能,哪條世界線都絕無這種可能』……才對。」白榆糾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