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
他用鑰匙打開602的門。
七點零一分零秒。
他看見睡在門口地上的薛知恩。
她睡得很沉,側趴在柔軟的地毯上,墨發順著五官披散,睫毛閉合,陽台跑進來的一點光,像細碎的金子,零星灑在她半臉,明與稍暗的陰影並存,美得像活著的藝術。
一夜未見她了,他很想她。
齊宿學著她也趴在地上,跟她臉對著臉,身對著身,心對著心,堪稱執拗地注視著她。
每一寸,每一寸,連她有幾根眼睫,幾根眉毛,呼吸頻率幾秒一次他都要記住。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熾熱,薛知恩沒多久睜開睏倦的眸。
一般人一覺醒來突然看到有個表情沉醉跟她面對面趴著的痴漢,不該嚇得心肌梗死了,也該跳起來尖叫。
薛知恩卻很平靜,似乎就算看見鬼她也不稀奇。
齊宿衝著她輕輕笑笑:「你昨晚在門口摔倒了嗎?」
鋪地毯有這點不好,她走動的聲音在外面根本聽不見。
「沒有。」薛知恩將頭往裡埋了埋,大半髮絲將空蕩冷寂的眼睛遮住。
「那你為什麼不去床上睡呢?」
「這是我的家。」
齊宿懂她的意思。
在哪兒睡是她的自由。
齊宿乾脆換了個話題:「你有想我嗎?」
「應該沒有人會莫名其妙想自己的鄰居。」薛知恩回得冷血刻板。
齊宿想也是。
他忍不住笑彎眉眼,厚臉皮地問:「你之前會想我嗎?」
「我不會想一個變態。」
這次是全盤否定了。
齊宿停止了唇上的笑,亮著眼,凝著她,許久後,重複了那個未得到答案的問題。
「那你趴在這兒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呢?」
薛知恩:「……」
薛知恩閉上眼。
她不會告訴他。
每次世界安靜下來時,冰冷無邊際的雪,刺耳的尖叫,無盡的哭訴,扭曲的現實,每時每刻都在刺激她極盡崩潰的神經。
總會有什麼在不間斷地質問她——
為什麼她不能死在那座雪山里?
齊宿沒得到答案,但他總感覺薛知恩的情緒不太對。
他撐起身子去抱她。
薛知恩爛泥一樣被他托起,喪拉眼皮,兩手被熱掌攏住搓暖,耳畔傳來溫柔的男音:「你身上有點涼,以後要記得蓋毯子。」
「我蓋不蓋跟你有關係?」
「我會擔心。」
這四個字又像最甜蜜的誘惑打在薛知恩心頭,她兩條細白的腕搭在他結實的小臂上,像是在尋求溫暖,尋求慰藉,尋求確切答案般仰頭去挨他。
可是齊宿躲過了。
他動情了,但表情是嚴肅的:「知恩,我跟你說過,不要再親我了。」
薛知恩看著他,清淡的眼珠閃爍,手指無意識握緊他的小臂,幾分鐘後,齊宿還是那副難得肅然的臉色。
她徹底鬆開他,立刻從他懷裡起身:「不親就不親。」
世上男人多的是,她不差這一個不願意的。
日子看似恢復平靜,這些天齊宿白天陪著她,晚上都會被趕出去『罰站』。
但在第三天,齊宿打開602的門後。
第一眼,便是歪歪扭扭穿著外套,正在跟鞋子較勁的薛知恩。
齊宿無視掉心裡一點異樣,疑惑道:「你要去哪?」
薛知恩面無表情:「去嫖男人。」
第125章 就算你跟別的男人,我也……
齊宿:「?」
他愣在門口,CPU直接過載爆炸了,腦中不斷迴響那四個字——
他真情實感地「啊?」了一聲。
薛知恩蹬上鞋,一把推開他:「別擋路。」
齊宿的手比腦快,幾乎是同時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跨出門檻。
「鄰居先生——」
薛知恩順著禁錮自己的手臂看向垂著頭悶不做聲的男人,語氣疏離。
「你想幹什麼?」
這冷漠的稱呼像一根針扎醒了齊宿,他鬆開她手腕的動作被無限放慢,一點又一點,緩慢而顫抖,艱難而克制。
男人慘白的指尖轉至她亂糟糟的外套,在她沉冷淡薄的眼中勉強扯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