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將這個詞無數次反芻後,聯首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一如既往地沉穩,一如既往地直擊人心:「這是大清洗之戰時,流行的一句俗語。」
祁染回頭望向鍾長訣,他深深地皺起眉,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下面的話。
聯首的眼神穿過屏幕,看得人心中一震:「這句俗語是這麼輕描淡寫,沒有一絲血腥氣,因為兇手在極力掩蓋它的罪行。諸位還記得,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祁染吞咽了一下。
「當時,克尼亞帝國大肆擴張領土,占領了我們的城邦,」語氣陡然沉痛起來,「然後,他們發動了慘無人道的屠殺。」
這是每個聯邦人民都在歷史書上看到的慘痛過去。
「鄰人相斥,這是他們屠殺的手段,」言及此處,聯首頓了頓,似乎是在向遠古的苦難致以哀悼,「他們把我們的祖先關在家裡,然後規定,每個房子裡只能活一個人。」
就像點燃了引線一樣,祁染腦中的歷史被引爆了。
「父親殺死兒子,女兒殺死母親,最親近的人互相殘殺,這就是鄰人相斥!這就是克尼亞對占領國家的態度!如果我們沒有打贏這場戰爭,這就是我們現在的下場!」聯首的眼珠掃視著台下,「長久以來,在他們眼裡,庫曼人才是最優越、最高尚的種族,一切文明都源起於他們。即便勝利了,我們也要謹防這種民粹主義復辟,避免鄰人相斥的悲劇再次發生。」
話里的意思很明確,相比於克尼亞帝國時期的暴行,現在里蘭民眾所做的,實在不算什麼。
如果形式倒轉,克尼亞人對他們只會更過分。
祁染望著屏幕里慷慨激昂的聯首,倏地,冒出了另一種念頭。
也許,特勤組並不會濫殺無辜,也許,他們只是常規調查,希望找到礦區爆炸的真相。
畢竟,在鍾長訣的要求下,代理政府已經給卡拉頓人恢復了正常的食物配給。
聯首已經意識到了,有些事情並不需要政府去做。或者說,官方出面,有損他的名聲。
交給里蘭民眾就可以了。
以聯首的煽動力,不出幾個月,「狼人」組織就會走向極端,以消滅克尼亞人為己任。
等克尼亞人為此起義,鍾長訣誓不出兵的時候,所有人都會陷入絕境。
病床上,鍾長訣的手攥緊了,而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
他之前找過代理政府的市長,要清查兩邊極端組織的事,當時市長含糊其辭,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會管,或者說,只打算管其中一方。
領導人已經擺出姿態,支持本國民眾所做的一切選擇了。
手上忽然有種溫暖的觸感,他低下頭,看到祁染正握著他的手腕,一點一點把他的手指掰開。
「指尖都陷進肉里了,」祁染垂下頭說,「就算是人造皮膚,也是會痛的,為什麼要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