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知道緣由,但祁染似乎明白,因為在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祁染的目光忽然黯淡下來,臉上的血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濃重的悲哀。
他就這麼站在那裡,沒有出聲,沒有動作,整個人陷入了死寂,窗外的陽光好像照不到他的身上。
很久之後,他坐在床邊,低下頭,終於握住了鍾長訣的手:「你是不是覺得,他們打死你是應該的?」
床上的人沒有說話。這沉默可能是思索,也可能是認同。
「你想滿足他們的心愿?」祁染緊蹙眉頭,「你真是……你死了,卡拉頓的局面就會變得更好嗎?」
鍾長訣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沒事的,我又不會死。」
「你以為你是金屬造的,就真不會死!?」祁染緊緊地攥住他,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如果他們瞄準的是你的腦子呢?萬一他們打碎了你的中樞,連我都拼不起來,那怎麼辦?!」
鍾長訣頓了頓,聲音柔軟下來:「這次只是一瞬間恍惚了,以後不會這樣了,絕對不會。」
祁染恨恨地看著他,心臟擰成一團,想痛罵幾句,可對著這張終日自責的臉,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抱歉,」鍾長訣說,「我……」
祁染搖搖頭,打斷他的話:「別道歉。」
「我不是有意讓你傷心的……」
「我說了,不用道歉,」祁染說,「至少不用對我道歉。你已經背了那麼多人的債,別再增加負擔了。這個世界上,你唯一沒有任何虧欠的人,就是我。」
鍾長訣望了他半晌,最終沒有說出餘下的話,只是扯起嘴角,露出了勉強能算微笑的笑容。
祁染已經很久沒見到他的笑容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就別出去了,躲在醫院裡休息吧,」祁染說,「你都中槍了,就算做做樣子,也得躺幾天。」
「我知道,」鍾長訣向他保證,「這幾天我就在醫院裡待著。」
祁染點點頭。戰地醫院除了醫護人員,就是士兵,偶爾有志願者,都是查驗過身份的聯邦人。他們不可能對鍾長訣有什麼惡意。
他在醫院陪著鍾長訣聊了小半天,鍾長訣執意讓他不要陪床,畢竟自己真的沒傷,於是天色暗下來後,他走出醫院,回到指揮官住所。
等到宵禁時間,他按照往常的路線,來到棚戶區,敲了六下窗戶。
霍爾將木板搬開,他跳進了屋裡。
三人照常找地方坐下,祁染還沒開口,江印白就問:「鍾將軍沒事吧?」
槍擊案的消息顯然傳的很快,棚戶區也知道了。
「他沒事,」祁染說,「你也知道的,他很難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