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這裡吧,不要再往下想了。
他料想對方也是這樣。
做完,他睏倦地手都抬不起來,側過身閉上眼。白天如此疲憊,晚上又耗盡精力,他以為可以睡個好覺。
在神智逐漸放鬆,陷入沉眠的那一刻,忽然,腦中響起了尖銳的巨響。
然後,紅棕色的塵土撲面而來。
他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
窗外響起了炮聲!
轟炸,是轟炸!
他翻身下床,卻抖得連鞋也穿不上,鍾長訣從後面抱住他,緊緊握住他的手。
「別怕,只是例行的交火,示威而已,每天都有的,」鍾長訣緩聲安慰道,「我沒有接到緊急軍情,沒事的。放鬆,慢慢呼吸。」
祁染緩緩吸氣,顫抖逐漸減弱。他把腿曲起來,整個人縮進鍾長訣懷裡。四周都是堅實的,他感到安心。
「好點了嗎?」
祁染點點頭。
「想繼續睡嗎?」
祁染閉上眼睛。他的身體是睏倦的,每一絲肌肉都疲憊不堪,可神智如同高壓電線一般,稍不留神,就會火花迸濺。
他咬咬牙,伸出手,去夠床頭的抽屜。
鍾長訣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再吃了。」
里蘭之夜後,祁染一度只能依靠鎮定劑入睡,產生了依賴性。
「跟我說說話,好嗎?」鍾長訣摟著他,慢慢和他一起躺回床上。
祁染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小聲說:「不了,你睡吧。」
鍾長訣摸了摸祁染的臉:「沒事,我也睡不著。」
他剛剛一直醒著,很多夜裡,在祁染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時候,他也同樣夜不能寐。
如果不是鋼鐵之軀,他早就撐不住了。
祁染注視著面前人,漂亮的眼睛裡滿是悲傷。他當然知道他為何整夜整夜盯著天花板,那裡有數十萬冤魂,隔著生死之河,遠遠望著他。
他們都一樣,都無法從轟炸中逃出來。
但他們也有不同。祁染可以直起腰板,怨恨兇手,聲討正義,鍾長訣卻不能。
他就是握著刀子的人。
祁染不贊同他的意見,卻不想看著他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