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晚的手抽搐了一下,似乎已經感受到讓人生不如死的電流。但他臉上仍然保持著平靜。
「不但是身體上的,心理上的折磨更可怕,」卡明斯繼續說,「你明天醒來,也許就會發現,自己是個性騷擾的罪犯,沒有任何地方會雇你,沒有任何人會靠近你,你會流落街頭,千夫所指。我勸你,還是早點想明白算了。」
江念晚緊咬著牙關,兩腮的肌肉都酸楚了。
過去二十幾年,他經歷了那麼多起落,那麼多磨難。父母雙亡、養父出走,飢一頓飽一頓,還有一個殘疾的弟弟需要照顧。
二十幾年,他終於拿到了學歷,找到了工作,生活正要步入正軌。
這一切就要這麼完了嗎?
江念晚閉上了眼睛,深深吸氣,然後睜開。
「隨他們便,」他說,「他們可以拷打我,污衊我,讓我變成人渣、敗類,讓我破產、乞討,任人欺凌。我不會加那條指令,我不會交出它的控制權。」
卡明斯有些氣急敗壞:「你何必這麼執著?鍾將軍是聯首帶出來的兵,如果他在世,一樣會服從夏廳的命令。」
「也許吧,但那出自他本人的意志,沒有人在他腦子裡植入命令,」江念晚說,「005也該有同樣的選擇權。」
「我不懂你,」卡明斯說,「過去十年,你從來沒關心過它的選擇權,現在開始裝模作樣了?」
江念晚倏地一震。
「你逼它成為鍾長訣,逼它扮演他和你對話,只要它有一點不像,你就拋棄它,冷落它,直到它扭轉成你喜歡的樣子,」卡明斯的聲音猶如利刃,「你什麼時候把它當過人?它就是你滿足私慾的工具!現在,不過是它服從的對象換了一個,你就暴跳如雷,說出一堆正義凜然的話,好像全世界只有你最高尚,哪有你這樣雙標的人?」
這番話如同冰水一般潑下來,讓他全身發冷。
是啊,過去十年,他是如此醉心於得到安慰,根本沒有注意那安慰的來源。說到底,也是不想注意。
他沉溺於單方面的愛,已經夠痛苦了,還勻出力氣關心替代品,那不是自虐嗎?
如果不是他三番五次情感勒索,005不會那麼像鍾長訣。他把它當物品一樣,切削形狀,硬把它塞進一個容器……人格的凌遲!
而現在呢?他為什麼又在乎了?
也許是因為,他始終把005當做自己的造物,世界上只有他有權指揮它,其他人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對它指手畫腳?
又也許,不過是因為鍾長訣死了,他編織的幻境無法持續,005不必承擔那個不屬於它的角色,他不需要它了。所以,終於,他勻出心力,關注這個替代品,猛然發現,原來它也有人權。
冷汗涔涔而下。
確實虛偽至極。
江念晚捂住了腦袋。
那十年,他都幹了些什麼啊。
很久之後,他抬起頭,眼裡滿是疲憊:「能帶我去見它嗎?」
卡明斯狐疑地望著他:「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