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諾加快手裡的動作,早點結束早點帶明燕回去,省得鬧事。
「真的沒事,我和媽媽都沒往心裡去。明阿姨是太孤單了,其實她越愛表現,心裡越缺尊嚴和陪伴。」
明諾的眼睛全被水蒸氣糊住了,她仰臉眨眼,讓視線清晰。
寧雪卿說的她都明白,但和明燕相處久了,離得越近她反而越會忽略明燕的變化。
明燕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具有攻擊性的,媽媽說結婚那晚,她半夜醒了聽見媽咪偷偷抹眼淚,周圍的人表面恭喜明燕,背地裡都嘲諷她癩蛤蟆吃天鵝肉,一窮二白的beta討了個大城市小資人家的omega,越漂亮的女人對生活質量要求越高,就憑明燕發傳單推銷補課能留得住老婆?
明諾的媽媽因為先天殘疾,被家裡漠視,半點資源都拿不到,妻妻兩個初進社會,掙不了幾個錢,加上明燕沒有alpha的強健體魄和精神震懾力,omega跟著她出入底層場地,少不了受騷擾欺負,逛街被混混攔,擺攤被惡意找茬,求職被同為omega但有富裕alpha伴侶的面試官嘲笑……每一樁,每一件,都是明燕扯著嗓子去罵,揮著拳頭去打,幫老婆把公道討回來的。
既然這麼難,為什麼要選擇在一起呢?
明諾覺得媽媽是那樣的美好溫柔,如果有更好的人能讓媽媽過得舒服,有錢提早治病,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就好了。
媽媽聽了她的疑問後,微笑著抱住明諾,撫摸她的髮鬢。
——我的妻子,她不完美,但她可以為我挑戰不可能。
明諾的媽媽有一個妝匣,明燕攢錢給她買的首飾,她都摘下來收在裡面,捨不得戴。
後來媽媽走了,這個匣子被明燕放在床頭,裡面有條翡翠項鍊,成色並不好,是以前媽媽最喜歡的。
就是今天明燕戴在身上的這一條。
買房的時候也帶著,看房的時候也帶著。
前天從新房離開的時候,明諾遠遠看著明燕立在窗邊跟翡翠說悄悄話:你看見了嗎,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在對面那棟樓上給你買了第一杯咖啡,你說得再活幾輩子才能住在這種繁華的地方。現在那棟樓不賣百貨了,是一家銀行。
是不是生活蹉磨,人就會越活越彆扭。
戴著她的翡翠* ,卻不願看她生前喜歡的紅薔薇。
可以為她不顧自身安危,卻不敢讓她做腺體修復手術。
對妻子彆扭,對女兒亦是如此。
這就是明諾的媽咪。
一個失去愛人的女人。
她所能攥緊的,只有大半生拼殺出來的「強不受欺」的經驗,亡妻留給她的溫柔記憶,還有相依為命的骨肉。
「我就在這,你說一聲我給你擦呀。」寧雪卿的聲音清靈柔緩,拿紙巾細細擦掉明諾額頭和鼻樑上的水汽。
明諾回過神,溫和笑道:「謝謝,這點兒沒事。」
「我媽那個水煮魚,你放點紅油進去哄哄她就行,別做辣了,你吃了傷嗓子,她這個年紀吃辣了鬧肚子。你別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