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門響後,江初打開門,只打開一條細縫,露出一雙眼,非常戒備。
「初初......」池南暮來不及高興。
「你再敢敲一次,我就報警,」江初打斷池南暮的話,警告道,「你應該不想雁行登上明天的頭條。」
池南暮頓住手,不再敲了,但怕江初就這樣關上門,只好死死拉著門把手,維持這點吝嗇的細小門縫。
「初初,我都想起來了。」池南暮忍不住湊近,冷氣吹進屋。
「我們第一次見是在賽場,你指明讓我做教練;第一次擁抱是在劇組,我從S市趕過去,你讓我答應你的告白,不然就不許我占你的便宜......」
「閉嘴!」江初目眥欲裂地喊,無法忍受那些珍貴的記憶點滴,從池南暮口中說出來。
江初拉開門,將池南暮往外推,執拗地說:「你閉嘴,不許你說他的事,閉嘴!」
江初的力不小,卻推不動池南暮。
池南暮像一堵牆,就這麼堵在門口,任憑江初如何推,都站著不動。
池南暮不知道要說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失控,就算他死板,也知道江初是在恨他。
「閉嘴,從我家裡滾出去!我要把你的信息從系統里刪了......」
一向乖順的人變了樣,江初眼裡的難過歇斯底里,池南暮看得心痛,五臟六腑都在疼。
頃刻之後,池南暮主動後退,再次退到門外,江初來不及反應,手還在往池南暮浸濕的衣服上推。
「別推了,初初,」池南暮鬆開門把手,低聲說,「你手濕了會受涼。」
——濕了會受涼。
聽見這句話時,江初愣了神。
那時池南暮怕江初受涼,總在他赤腳從海里回來後,用手帕擦乾淨他手腳處沾濕的皮膚,一寸一厘,神色認真。
江初並不嬌弱,也不認為濕著手腳會怎樣。
但他喜歡池南暮緊張他,不聽話,還要倒回去捉弄,腳掌輕輕踢在池南暮膝蓋上,故意在褲子上留下水痕。
池南暮不會生氣,只會捉住他的腳腕,認真擦乾水,低聲說:「濕了會受涼。」
說的是同一句話,語氣還那樣像,仿佛他的愛人死而復生,重新又占據這幅皮囊。
江初愣愣蜷起手指,垂下手臂,也沒有再推池南暮。
雷鳴電閃,大雨滂沱。
兩人靜止相對,任憑風吹,相顧無言。
「你走吧,別賴在這裡,把場面鬧得難看。」片刻後,江初先開口,聲音已經平靜。
池南暮不走,只固執地重複,「我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又有什麼用?
池南暮不是他的愛人,有了記憶也不過是個旁觀者,他的愛人早就死了。
江初抬眸,視線掃過血肉模糊的耳洞,以及嶄新的四顆耳釘,「池南暮,別裝了,你裝不像的。」
聞言,池南暮瞳孔一縮,差點以為自己的謊言,不知在何時已被江初識破。
「你不是他,」江初搖著頭,失神而固執地說,「他死了,早就在車禍時灰飛煙滅。」
——你不是他。
這句話再度出現,回憶起那個早春的雨夜,江初拼了命地躲開他的傘,池南暮終於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為什麼他說恢復了記憶也無解。
江初認為他死了。
江初也不願意相信,如今傷害過自己的他,和那個他裝出來的虛假泡影,會是同一個人。
每一步都走錯了。
池南暮看著江初失神的模樣,不禁想,他把一切都搞砸。
他因為膽怯,只在江初一個人面前演,才會讓江初這兩年如同置身孤島,經受了這麼久的痛苦。
江初是還愛他,但這愛不屬於真正的池南暮,沒有一絲分給他,全部屬於他裝出來的泡影。
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親手將高塔築起,再又推倒,把一切推到死局,而江初是他愛意的被波及者,最無辜的人。
「對不起,抱歉......」池南暮不知道該說什麼,惟有重複道歉。
而他也清楚知道,一旦暴露最初時的謊言,一切都將無可挽回。
江初沒再回話,只淡淡掃過池南暮一眼,而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池南暮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轉身,背靠在門上,盯著滂沱的雨幕思索。
「我是26號的戶主,江初,麻煩您把池南暮的身份信息刪了。」
「對,分手了。」
「謝謝,麻煩您。」
門內響起江初冰冷的聲音,很清晰,一字一句,全部落進池南暮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