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現在。
敲鑼擊鼓,鞭炮轟鳴。
一直延伸至最高處的階梯一層一層遞進,一路通往那放著高大的青銅鼎的高台中央。
禮官聲音洪亮,百官跪拜新後。
新後鳳冠霞披加身,美麗至極,她提步走來,宮女為她提起沉甸甸的裙擺,她看著青銅鼎,臉上沒有一絲嬌羞,她步步走來,沒有一絲小家子氣,有的全是端莊典雅,仿佛她天生便該是皇后。
而俊美的帝王僅是微微抬眸,望向那鼎後站著的身影。
遠遠地,她對上他的眼眸。
他眼睛一動,嗓子忽來癢意,但被他生生壓了下去。
「陛下喜歡的就是那位嗎?是個美人兒。」新後說道。
帝王眼眸一沉:「這不該你問。」
新後勾了勾唇,似毫不在意,卻忍不住多看了高台上的少女幾眼:「是。」
季稻看著階梯之下攜手走來的帝後。
他們看上去如此般配。
阿黛扯了扯季稻,季稻看過去,看見阿黛擔憂的眼神。
季稻彎眉一笑:「你不必擔心我,我並不難過。」
她現在並不是他的稻娘,只是他的長輩,是他的姨母。
歲月漫長,這二三十年只是她時光之海中的滄海一粟。
陽光照了過來,從青銅鼎上掃過,反映到季稻身上。一瞬間,季稻感受到刺痛,隨後她發現她身上冒起一縷黑煙。
「稻稻……」龍鯉悄然出現在季稻身旁,卻隱去了自己的身形,不讓這文武百官看見。
季稻一愣:「龍鯉?」
龍鯉溫柔地望著她:「打開傘,你現在很虛弱。」
「現在不行,太顯眼。」季稻回答。
季稻這些年不喜歡動彈,更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好像感覺到了自己漸漸連見光都做不到了。
她畢竟是鬼,試問,又有那隻鬼能整日整日在陽光下走來走去?作為厲鬼,她喜歡白日,要出現在白日,本身就得付出更多的精力,消耗得就會更快。
季稻答應了褚棠,要見證他大婚,她不願失言。
龍鯉看著季稻,季稻眼神執拗,龍鯉無法。
他走近季稻,用身體擋住她頭頂射來的陽光:「那我當你的傘。」
「稻稻,他仍喜歡你。」龍鯉對季稻說道。
季稻望向一步一步踏著階梯朝她走來的那對新人,笑道:「錯了,是曾經喜歡。」
「那現在就是背叛。」龍鯉又道。
季稻搖頭:「龍鯉,你不能要求誰永遠喜歡你,當喜歡在某個時候結束了之後,喜歡別人便不是背叛。」
「當他心裡喜歡你,卻和別人拜了天地,在天認為,這就是背叛。對你的,也是對別人的。」龍鯉似在解釋。
季稻只是笑著望著終於走到她面前的帝後。
皇后微微俯身,似行禮但帝王卻只是細細掃過季稻似笑揚起的精緻眉眼,一點一點描刻著她的模樣。
季稻笑著笑著,見褚棠不動,她的笑越來越僵硬,最後她不笑了,幾不可察嘆了口氣。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看自己,更不明白明明做出了選擇,為何要在新後的面前這樣看自己,用那種眷戀的、懷念的的目光,還是說他的眼睛其實天生多情?
「祝陛下與皇后娘娘……」
後面的話不用季稻說,褚棠就知道會有多刺耳,褚棠聽不下去,他面不改色的打斷道:「多謝姨母。」
季稻的話一旦被他打斷,想再說便不適合了。
她閉上了嘴。
禮官又嘮嘮叨叨說了很多,季稻看見帝後敬了天地,看見帝後面對百官,看見他們相視,似鶼鰈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