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月,曲涵節衣縮食,硬是從為數不多的生活費里又省出一個399。
日子過得緊巴巴,但還算有盼頭。
直到在辦公室門外,聽到齊雪薇和沈鏡的對話,她終於知道那封開啟痛苦生活的舉報信來自誰。
她既震驚又疑惑,自認為沒有任何對不起沈鏡的,她到底為什麼這樣對她?
剛開始,她以是她私刻公章在先撫慰自己,硬生生壓下那團怒火。可兩人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室友,每看到她一次,對她的怨念就深一些。
沈鏡是宿舍讀的最差的,但保研了。
曲涵覺得離譜極了。
若不是那封舉報信,她能申請助學金,也不會有處分,也許也能保研。
最後壓垮她是被沈鏡誣衊偷實驗書,壓在心底的憤怒噴涌而出,那次以後,曲涵經常把沈鏡的書藏起來,看她心急如焚,看她四處尋找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看她罵罵咧咧卻毫無辦法。
安若儀提醒她,別整沈鏡。
曲涵說她沒想整她。
老天明鑑,她說的都是實話。
她是想折磨沈鏡,逼瘋沈鏡。
~
大四下,她國考落榜了,省考也無望,再看沈鏡,美美保研進組做實驗,毀掉她人生的人憑什麼過得那麼滋潤。
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曲涵經過學院門口,看到除草工拿著噴壺往樹上打藥,旁邊立著個『此處噴灑農藥,請勿靠近』的牌子。她後退,悄悄繞到雜物室,看到雜物室里有一瓶氧化樂果。
這種農藥她最清楚了。
氧化樂果對害蟲和蟎類有很強的觸殺作用,村裡的香蕉果農用過這種藥,說毒性比樂果大,對一些有抗藥性的害蟲非常有用。最近幾年,這種藥因為毒性大,消散慢被禁止使用了。
一種可怕的想法占據腦袋。
曲涵裝走一些氧化樂果,又去樓上實驗室,往裡面加了些減緩分解速率的穩定劑。回到宿舍,她戴著口罩手套,把藥塗在沈鏡借來的實驗書上。
化學樓門口在噴灑農藥,沈鏡每天都去化學樓,都經過那片草坪,出了什麼事,也只會認為她是吸入太多氧化樂果導致的,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有機實驗書不知道在圖書館放了多久,被多少人借閱過,書腳褶皺,書頁沾染了不少化學試劑,本就斑斑點點,髒髒舊舊的,她再塗一點藥劑上去,誰也看不出什麼。
氧化樂果是很淡很淡的黃色,有蔥蒜味的油狀液體。
恰好沈鏡昨天在宿舍一邊看書,一邊吃蔥油拌麵,分裝的蔥油不小心灑在書上,曬乾後還是有一股子蔥油味,正好遮掩她塗抹的藥劑味。
這刻,曲涵更確信是老天在幫她。
沈鏡的所作所為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她一邊塗,一邊想著沈鏡摸了書,或者用手摸了書又摸嘴,把藥品吃進嘴裡,口吐鮮血的慘狀。
『叩叩』。
敲門聲打斷幻想。
曲涵迅速收掉實驗書和藥劑,摘掉口罩和手套,打開門一看,是黎霏雲。
黎霏雲說:「輔導員找你。說有要緊事。你趕緊去一趟。」
曲涵奔向化學樓。
齊雪薇拿出一份藥企實驗員的offer:「海和藥企招聘實驗員,我幫你投了簡歷,又請院長給你寫了一份推薦書。他們也覺得你很適合,給你發了一份實習邀請。」
曲涵嘴巴微張,愣在原地。
齊雪薇把邀請塞進她手裡,又拿出一份『處分撤銷書』:「這四年,你表現良好,學院決定撤銷你的處分。你放心。不會記錄檔案的。」
「謝謝齊老師!」曲涵鞠躬。
齊雪薇阻止:「不要有壓力。好好去實習。實習期過,沒轉正也不要灰心。機會還有很多。我這邊也會幫你關注一些企業招聘,有機會我再通知你。」
這份offer承載著齊雪薇的信任和期待。再一次將處在懸崖邊上的她拉了回來,曲涵跑回宿舍,把實驗書鎖進抽屜,又去辦公室,將鑰匙交給齊雪薇。
齊雪薇不明所以。
曲涵說:「這是一個承諾。我會努力的!請老師幫我好好收著。畢業那天,我會來找您拿。」
齊雪薇不懂這個有什麼用,她這麼說,她便找了信封,寫上原由,存在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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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一直很鎮定的曲涵嘴角一撇,眼淚滾滾流下。
「你知道這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去補習機構上一次課,中介要抽多少錢嗎?你知道送外賣六樓以上可以加一塊錢嗎?你知道我被騙了399的入門費,站在警局門口的時候有多無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