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湘沉吟片刻,「在出殯當天訴說,確實容易被侍衛趕走,我可以讓柳玄等人直接見到皇帝。光天化日之下,皇帝是不會傷害柳玄她們的,以後也不會。」
雲微眉頭微蹙,「先皇出殯,有安排殉葬的女子嗎?聽說後宮中的一些妃子,會給皇帝殉葬。若我們以殉葬人的身份出現在皇帝面前,豈不是會讓陛下難堪,若是她惱羞成怒了我們豈不是會處在危險之中?」
雲微對皇帝並不了解,這樣的擔憂在情理之中。
九湘聞言,探究的視線看向雲微,雲微不躲不閃,由著九湘打量,九湘一如既往地沒有在雲微臉上看出她真正的想法。
但九湘已經猜出了雲微接下來的打算。
九湘不否認女帝的涼薄,可是,王清莞、謝紅葉,還有她特意封的女官們,僅僅是她們能力突出才站在女帝身邊的嗎?
明明有現成的男官員可以用,她為什麼非得力排眾議,得罪許多大臣而封這些女官們呢?
僅僅是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嗎?
九湘看著雲微,「我也聽說陛下待先皇后宮的嬪妃十分寬厚,有歸家意願的直接歸家,想要出家的可以出家,願意留在宮中的也能留在宮中,甚至還有在前朝為官的。」
她語氣篤定,「這樣的皇帝,不會安排女子殉葬。」
雲微眼底有沉思一閃而過。
先皇出殯的那天是個極好的日子。
艷陽當空,萬里無雲。
旗幟飄飄,靈幡飛舞,鼓樂伴隨著隊伍,從皇宮響到了城門口,一萬多人的隊伍緩緩而行。
街頭兩邊人頭攢動,爭先恐後地想要看看先皇出殯的熱鬧勁兒,哪怕出了城,圍在隊伍兩邊的行人也很擁擠,呼著,喊著,不像是看人出殯,倒像是看狀元郎遊街。
沒能成功擠到前排的太陽嘴唇發乾,焦急發問,「皇帝什麼時候過來?」
隨時隨地都在查探消息的九湘道,「棺槨才出城門,皇帝的馬車還有一半路程才到城門,耐心等等,她遲早會出現的。」
雲微站在眾人之後,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伴隨著「棺槨來了」的一聲大喊,周圍人默契地安靜下來,不復之前的吵嚷和擁擠,每個人都忍著想要脫口而出的話,生怕表情泄露,被侍衛當街捉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與雲微並肩站立的柳玄聞言快速檢查衣服,又扶了扶髮髻,長吸一口氣毅然準備上前時,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同時響起一道顫抖的聲音,「柳玄姐姐,是趙王,趙王也出現了!」
話音剛落,由十六個皇親國戚抬著的棺槨出現在眾人眼前,最邊上的那個人赫然就是趙王!
趙王果然來京城了。
柳玄看過去時,趙王正好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柳玄心中發涼,一時間怔在原地。
幸好趙王並沒有認出柳玄,他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架在肩膀的棺槨上。
就算認出了柳玄,他也可能會覺得是模樣相似罷了,明明已經被他關進墓室的人,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但柳玄及另外八人還是第一時間藏住了自己的身形,直到棺槨過去才站起身,緩緩吐出一口氣,心中跳個不停,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每個人掌心都藏了一手帕的汗。
有人小聲道,「柳玄姐姐,我害怕。」
柳玄握住了對方的手,安撫對方的同時,逼迫自己保持鎮定,她們不能怕。
棺槨之後便是皇帝的車輿,她身著玄色盛裝,在近臣的擁簇下威武前行,藏有鋒芒的雙眼時不時地掃過周圍的百姓,看到後者恭敬或是好奇的樣子時,只覺得胸中被什麼東西填得嚴嚴實實,意氣風發。
登基五年,她依舊喜歡這種手握權力,別人對她恭恭敬敬的樣子。
哪怕她是踩著親人的屍體坐上皇位的,她依舊不後悔,永遠都不會後悔,重來一次,她依舊會這麼做。
依稀間,她聽見有百姓說,「聽說先皇的陵墓構造還是陛下親自設計的,咱們陛下和先皇真是手足情深。」
「陵墓的位置也是陛下特意找先生算出來的。」
「……」
皇帝放遠了思緒,抬頭看著城外青山的輪廓。
百姓說的沒有錯,這陵墓的位置是她為了兄長、為了蕭氏一族精心挑選的。
兄長的陵墓在城外的白雲山上,不止是兄長的,她蕭氏一族的每一任皇帝都在這條縱橫南北、猶如騰飛著巨龍般的白雲山上。
這座山脈是開國之初,一位高人定下的龍脈,此後每一任皇帝的陵墓都會修在這條龍身上,寓意著國運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