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湘和太陽並沒有等太久,眾人翹首以盼的靈車就靠近了城門,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官兵將百姓封鎖在道路兩旁,將道路中間大部分地方空了出來。
在百姓的不滿噓噓聲中,靈車隊伍這才進入城中。
靈車還沒進入視線,鑼鼓嗩吶的聲音就傳入耳中,隨著鑼鼓聲的靠近,眾人才看見靈車隊伍最前方的兩人舉著比一層樓還高的招魂幡。
「不愧是當過官的。」九湘身邊有個聲音說道,「你看這氣勢,真豪派。」
招魂幡後是穿著孝服綁著孝帶的死者親人,為首的一個男子面貌端正,九湘覺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等九湘記起,男子就已經路過了九湘,身後跟著一隊面露悲戚的人,被他們圍在中心的是一個黑色的棺材。
見到棺材,百姓發出的驚嘆聲徹底蓋過了鑼鼓聲。
棺材不知道是用什麼木材製成的,四周雕刻著精美的鏤空花紋,用金粉描出來之後,又用硃砂點在花心,栩栩如生,十分奢華。
旁邊有知道內情的道:「聽說這個棺材是金絲楠木做的,是陛下特意賜給吳大人的,可見吳大人是多麼得陛下歡心。」
金絲楠木!
捕捉到關鍵詞的太陽的眼睛發亮,儘管她一直盜的是普通百姓的墳,見過的棺材多是棗木 、桃木做的,但不妨礙她知道金絲楠木的存在。
有人曾經告訴她,金絲楠木是世上最珍貴的木材,它做成的棺材可保屍身千年不腐。
這是皇家專供的好東西。
太陽雙眼緊緊追著金絲楠木的棺材,直到棺材消失在街角,她從戀戀不捨的將視線收回來,眼底全是狂熱,「這個棺材……若是能拿出去賣,能賣上好些金子。」
九湘此刻顧及不到這具棺材的珍貴之處,她的注意力此刻全被身邊百姓的談話聲吸引去了。
「這吳家真得當今陛下的喜歡,先是吳大人扶持陛下登基,現在他的女兒又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兒。陛下對吳家的喜歡可不止這一些,你們還記得天承二年過世的女丞相王清莞嗎?」
「這怎麼會不記得。」
「十三年前,上一個皇帝還沒禪位的時候,那時王丞相還不是丞相,只是一個婦人。她在當今陛下——也就是當初的定安長公主大壽上,揭露自己詩文長期被親人竊取的事情,這件事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先皇覺得這王丞相才名高於滿朝文武,才破格讓她進入的朝堂。」
「扯遠了你。」問話的男人擺擺手,「當日在大壽上,站出來的不止有王丞相和姜知彰姜大人,還有幾個人,她們也遭遇了王丞相的事情。只是她們命不好,遭受的不公沒有人主持。」
「你說的……莫非吳家女兒也在其中?」
回應的聲音中有些震驚。
「所以說,這陛下咱們這種凡人是看不透啊。明明知道這父女有仇,卻還是將重用這對父女,也不怕這倆人把朝堂攪個天翻地覆。你看,這次吳大人靈車回來,他的女兒都不願意護送。」
這個男的也不管有沒有人接話,信心滿滿地說出自己的推測:
「常言說上陣父子兵,可沒聽說過上陣父女兵的,怕是這當老子的,被這當女兒的給剋死了。」
話剛出口,他覺得膝蓋遭受了一股外力,他一時不備,重重摔在地面上。
身邊人見了顧不上震驚他方才的放肆之語,而是大笑道,「你早幹什麼去了,現在跪,吳大人的靈車早就走遠了。你要想跪的話,現在跟上去還來得及。」
跪在地上的男的面色煞白,冷汗涔涔,方才他背後空無一人,剛剛遭受的外力是從哪裡來的?想到自己剛剛出口的話,他顧不得疼痛,忙調整好跪姿,轉向靈車的方向老老實實地磕了幾個頭。
「小人知錯,我不該胡亂冒犯您,請大人贖罪。」
九湘若無其事地收回腳,她終於想起那股熟悉感是從哪裡來的。
躺在金絲楠木棺材裡的吳大人,九湘是見過幾面的,那個披麻戴孝的男子與吳大人模樣相似。
吳大人是第一批投靠定安長公主的人,當時的定安長公主只是一個公主,說白了就是一個連權力都沒有皇親國戚。
生出那種野心,必須得有可以支撐自己的力量才是。
選擇為王清莞主持公道,不完全是不忍見到本該有才華的女子被迫隱姓埋名,終此一生,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在,但更多的是王清莞的才能和她所創建的密語可以為自己所用。
所以面對與王清莞有著相同經歷的吳家姑娘時,長公主在她和她的父親之間,很快做出了取捨。
相比於吳家姑娘,長公主更需要吳大人提供的支持。
王清莞當時為此事長吁短嘆了好幾日,卻無可奈何,站在長公主的角度,這是最有利的做法。
九湘眼前冷不丁地出現了一張紙錢,圓形方孔,與銅板大小別無二致,將她從回憶中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