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去寒很快回過神,她此前三十年一直處在深閨中,往來的人少之又少,不像定安長公主那般一直處於權力旋渦的中心,一時間無法看穿這個命令的意圖是什麼,她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我們之前的計劃豈不是要全部作廢?」
在拿出那瓶得了疫病之人的血時,姜去寒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告訴苻成,待疫病在城中蔓延開,她要去救治那些病人。
她要看著曾經對她喊打喊殺的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跪地懇求。
至於朝廷是否會派遣太醫前來,姜去寒並沒有放在心上,她有足夠的自信,她放出的疫病只能由她來治。
苻成沒有反對。
若她還是觀音山上的苻成,泰陰城中百姓的死活與她沒有關係,如今她明面上是朝廷的苻成,城中百姓的死活她需要稍微上點心。
定安長公主不缺實力,最缺的就是百姓的聲望。
姜去寒若是能在疫病蔓延、百姓和駐守泰陰的三萬兵力惶惶不可終日時站出來力挽狂瀾,解決疫病,無形中不僅削弱兵力,為她們提供了方便之門,也為長公主提升了她最需要的東西。
如今這一消息的出現打破了她們之前的所有計劃。
苻成陷入沉思,半晌後抬眸:「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全無壞處。」
她從記憶的旋渦中掙扎出來,用平靜的聲音掩飾著她不算平靜的心緒:「此前泰陰城的百姓與城中守衛已經起過一次衝突,若是得知這個消息,他們會怎麼做?」
難道會直挺挺地站著,等著被砍被殺嗎?將軍苻成清楚這個答案。
殺豬,豬都知道反抗。
最終勝的若是百姓,姜去寒可以繼續自己的計劃,讓那些人不得不跪下來懇求她。
最終勝的若是那三萬兵力,經此一事,兵力也不會剩下多少,苻成正好可以帶人長驅直入,行漁翁之利。
不管哪一方勝利,於她們只有好處。
這個消息苻成不止會放給泰陰城的百姓。
迫於現實,不敢發泄不滿,他們的心會從皇帝那邊偏向定安長公主,這是定安長公主沒有在信中明示的內容。
苻成派人喬裝潛入鄰近的零水城,趁著男帝對於疫病的威懾還沒傳到這裡,趕緊將消息放給眾人。同一時間,這個消息也在泰陰城的四角出現,如他們所患的疫病般,飛速席捲了整個泰陰。
大部分人都不相信。
苻成並不在意,事情的真假如何,現實自會證明。
得知這件事的夜間,大部分人都不敢睡覺,他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穿著鎧甲的人舉著長/槍和大刀,毫不留情地刺穿他們的身軀,天上地下一片紅。
有人睜眼直到天明。
疫病纏身的他們還不想死。
幾天後,號角聲喚來黎明,神經崩了好幾天的百姓們睜開眼睛,飛速從床上爬起,透過窗戶或是門縫往外瞧,只見有將士打扮的人如敲更人般高喊道:「大家不必恐慌,朝廷得知疫病,不僅派遣了太醫,還準備了藥草。」
「為確保每個人都能領到藥,位於城東的人去東城門,位於城西的人去西城門,南城門和北城門也一樣。」
藥?
他們的疫病有救了?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所有人都將這幾日來聽到的流言拋在腦後,沒有消息比折磨他們的疫病能治癒更重要。他們連忙穿起衣服,按照城區分為四波人,向著東南西北四個城門而去。
不過一個上午,城中人都聚集了個七七八八。
看著這些滿臉希冀的百姓,知道他們接下來會面對什麼的將士心生不忍,「將軍,難道真的要殺了這些百姓嗎?
他們手中的長矛怎麼可以刺向百姓?
被稱作將軍的人滿臉殺氣:「朝廷回信說藥草並沒有那麼多,只夠救我們這些弟兄。不是本將軍要放棄他們,是朝廷要放棄他們。你明白嗎?」
將士仍在說:「我們可以不殺他們,是死是活,全看天命。」
「你還不明白嗎?不是本將軍要殺。」許是不耐煩,將軍臉上的殺氣更重,他指了指京城所在的方向,「是那邊要殺。」
眼見將士還要說什麼,將軍輕飄飄道:「你若是想要保住他們,那也可以,你挑出一個人來,你替代他。」
將士不說話了。
被稱作將軍的人看向這些百姓,朝廷中的好友來了信,讓他不要緊張。
陛下只是擔心這件事傳出去,不得已才出這下策。等將百姓都處理後,太醫和藥草就會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