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古代篇之謝紅葉
謝紅葉說過, 只要她們曾經是土匪,就有人會一直記得此事,這對她們來說是一個隱患, 保不准那一天會給她們帶來重擊。
為了除掉這個隱患,謝紅葉做了兩件事:
先是殺了每一城的官員,除了示威外, 也是為了獲取民心;後是利用朝廷派往嘉廣城的兩萬士兵, 殺了所有隨著她一起離開觀音山的村民, 和半途中加入的普通百姓。
作為長期被謝紅葉劫掠的對象, 觀音山下的村民對謝紅葉的過往,知道得不能更清楚了,就連隊伍中的三歲小孩都能說上一些。沿途以來關於謝紅葉出身土匪的事, 也是他們傳出去的。
這些人必須要除掉。
此外, 他們家破人亡一事對謝紅葉來說也同樣是隱患。這些人或許還沒察覺謝紅葉在其中擔任了什麼角色,但時間一長,必會有人發覺其中的不對勁兒之處。
利用朝廷的人除掉這些知道她過去、可能會打亂她未來計劃的鄉親,對謝紅葉來說百利無一害, 同時也可以為自己的「造反」,找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
他們的死, 謝紅葉自離開觀音山的那一刻, 就計劃好了。
她現在大手一舉, 有的是人前仆後繼, 更不需要讓這些隱患繼續活著。
但朝廷過於龐大了, 他們的人千千萬萬, 他們的根植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要想從他們手裡搶出一塊地, 對謝紅葉來說堪比登天之路。
傳說中, 逆著江流往西走,一直走到水之盡頭,就是天之所在。
登天有路,謝紅葉也摸了一條路出來。
這條路讓現在的苻成很是不滿,之前謝紅葉命令她們不要跟百姓起衝突,她覺得沒什麼,前提是,她沒有見識過茶館中那些百姓的污言穢語。
「大人,難道我們就任由那些人在背後議論我們嗎?」
自攻破嘉廣後,稱呼謝紅葉的只有「大人」這一個稱呼。
苻成不是不識大體,她讀過那麼多書,當然知道凡事都分輕重緩急。她現在應該忍耐,等她們達成所願後,再卸磨殺驢。
可是,苻成道,「我們是要忍耐他們,可這種涉及底線的事,必須要敲打敲打他們,要他們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苻成說的不錯,謝紅葉也認同。
可苻成說的不錯是一回事,認同又是另一回事,謝紅葉好似還有自己的考量,沒有應聲。
苻成走後,謝紅葉也沒了出去的念頭,她轉身回到府邸,進入院子,在石桌邊坐了下來,抬頭打量著院子中的一草一木。
剛剛初春,池塘邊的垂柳發著嫩黃的枝條,迎春花一簇簇地開著,梅花盡情享受著最後的人生,經冬的丹橘林依舊綠油油的。
此外,亭台樓閣,假山水榭,應有盡有,好不精巧。
若是她們以前生活的地方,和眼前一樣寧靜該有多好?
不必擔心春日的風沙,夏天的太陽,秋天的雨,冬天的雪;不必擔心下山遇見朝廷的官兵,或是被百姓捉起來,或是被狗四處追趕;不必擔心山林間突然出現一個難以制服的野獸或是山體突然坍塌;不必擔心尋找不到食物,每年的冬天都有同伴走失。
謝紅葉收回視線,從鼻子中長長嘆出一口氣,若是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她們何必走到今天這一步?
苻成所說她又怎麼會不懂,只是……她必須得趕緊將事情搞成才是。
這些百姓是她抗衡朝廷的唯一一條路,惹惱了這些人,那她們在這個世上真的沒有容身之處了。
更重要的是,她得趕緊讓事情塵埃落定。
過了年,她六十三歲了。
謝紅葉從沒覺得自己蒼老過,她年輕時上了觀音山,自此,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看著日升月落,春去秋來,直到九湘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一同改變的,還有她對自己的認知。
在下山後的每一次打鬥中,她都能聽到身體的骨骼因為活動而發出的「咯咯」聲,那是一種踩空了螞蟻巢穴時發出的聲音,像是生了鏽的鐮刀未經打磨就拿去割麥——這一切讓謝紅葉對自己的身體有了清晰的認知:她不再年輕。
哪怕她還能以一敵十,還能靠著兩雙手,爬上別人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頂的城牆,這都改變不了她老了這一事實。
人老並不可怕。
發現自己老了才可怕。
發現自己老了,老這個字會猶如魔咒般,瞬間蔓延她的全身,放慢她的一切動作。
同時會放大她的所有感受,看著自己的肌肉逐漸變得鬆散,眼睛慢慢看不清東西,骨頭縫子不再像之前一樣緊密,時不時地有風從裡面經過。
這是一種堪比凌遲的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