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莞當眾重提二十五年前那件事,是暗中指責先帝。可定安這麼一說,那就不是王清莞打先帝的臉,而是先帝被一個臣子耍得團團轉,甚至還在戲耍他。
這種情況下男帝幫王老丞相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只能鬱郁地閉上嘴,只怪自己剛才過於志得意滿,沒有將人物挑明。
眾人也沒想到定安長公主的一句話就使這件事發生了這麼大的逆轉,他們的視線在王清莞和長公主之間掃來掃去,權衡之下所有人都選擇和之前一樣閉口不言。
其中不乏有跟定安站在一起的人,此時他們再遲鈍也明白了長公主此舉是為那般。
王清莞站起身,對著長公主的方向重新跪下,又是深深地行了一禮。
在定安應下的時候,王清莞心中懷疑她為了封口要對自己出手,但這懷疑轉瞬即逝,並沒有在她心中留下痕跡。這一禮,是愧疚也是感激。
有幾個男臣子想幫王老丞相說話,「長公主莫要胡言亂語!」
幾個人對著王清莞怒目而視,像是廟裡睜大眼睛的幾大金剛,他們來勢洶洶氣焰濤濤,三言兩語就給王清莞定下了結局。
「王老丞相一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若說唯一沒做好的事,就是養出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女兒。」
「望陛下下令,命王老丞相親手將此女打死,以儆效尤。」
「為父者,若無法管教好自己的孩子,那不如親手打死,也算對得起天下。」
九湘若是在這裡,定是會讚嘆一句:真毒。
臉已經撕破開來,長公主也不想繼續偽裝下去,她冷笑戳破了這幾個人小心思:「你們幾位跟踩著尾巴一樣跳的這麼高,莫不是為了殺人滅口?」
「要確定這件事也不難,讓王老丞相親口否認王娘子說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不就可以了?」
長公主臉上的繡花針隨著她的眼神一起飛了出去,像丟飛鏢那樣,分別刺在說話的這幾個男的身上,她在最後意圖挑釁:「莫非王老丞相不敢?」
親口否認?想到了剛才那兩個流血的人,大殿中的空氣仿佛都被吸走了,每個人的呼吸聲聽起來都有點急促。
否認還是承認?
大部分人都不說話,只有呼吸泄露了他們的心緒。
王清莞的弟弟如今在朝中身居要職,如果再熬個十來年,未免不能到父親曾經所在的高度。眼看著現在情況危急,他無法再繼續保持沉默。
年滿四十的他看起來卻如同三十歲一樣精神十足,他忽略了長公主直接指責王清莞,像是在勸她迷途知返,意圖用這種方法讓王清莞做回一個孝順的女兒。
「阿姐,你為何一心想著將父親與我置身於不仁不義之地?」
「父親養育你我,我們不應該報答他嗎?為什麼你總是想著……」污衊我們。
剩下的話他不敢說,若是再出現之前的神鬼之事,他不就間接承認了王清莞所說都是事實。
王清莞不語。
她曾經說過很多話,但沒有人聽;現在他們口中所出的話,她也不想聽,更不想回應。
她也曾孝順過,問題是,他們對得起她的孝順嗎?
他們不仁,她又何必存義?
同時在心下期待九湘趕緊回來。
她了解她的父親,他是一個冥頑不靈的人,哪怕泰山壓於面前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意見。如今九湘沒在,若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王清莞的父親正如她擔心的那樣開口了,他看著王清莞,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這有什麼不敢的?」
無人瞧見的地方,冷汗已經順著他的鬢角從耳後鑽進了衣領里。
氣氛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境地,男帝不便開口,他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不說話就是默認,與其默認,不如賭一把。
賭所謂的神鬼之事是假的,賭這些事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只見他看著王清莞,面露苦笑,語氣無奈:「老夫這個女兒自出生起便謊話連篇,當年先帝斥責過她,誰料她沒有改正,還在多年後的今天變本加厲。實在是老夫教養不夠之過,讓陛下娘娘,長公主還有各位大人見笑了。」
所有人的視線在他說話之始就黏在了他身上。
一、二、三……九……
這麼長時間過去,王清莞的父親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看好戲的擔憂的疑惑的都依依不捨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而放在了跪著的婦人身上。
他們自始至終都知道王清莞說的就是事實,因而他們覺得奇怪,為什麼王清莞的父親沒有遭受所謂的鬼神懲罰。
王清莞的心也隨著時間的拉長而沉的越低,不止擔心自己,也是擔心九湘: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莫非是出了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