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所有人都對她的詩交口稱讚,在這個時候,王清莞說出這些年她的詩一直被弟弟竊用的真相。
高堂之上的男皇帝怒不可遏,在座的大臣瞠目結舌,王清莞的父親膽戰心驚。
王清莞以為自己成功了。
她還沒來得及興奮,就聽見男皇帝一聲令下,命人將她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像六年前的上元節一樣,王清莞又一次被捂住了嘴捆住了手腳,無法辯駁也無法掙扎。
後來有人說,丞相之子貪圖名利,將別人的詩據為己有還反咬一口。
這是男皇帝當時命人將王清莞拖出去時所說,這句話被有心之人傳到了民間,王清莞的名聲自此一落千丈。
當初的王清莞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下場,後來經過漫長歲月,她才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纏繞。
一切都源於世間對女子的偏見。
在她說出弟弟竊自己詩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心中為她定了罪——一個女子是不會有這麼高的文采的,她這麼做必定是貪圖名利。
除過對女子的偏見外,他們這麼說,也是因為看起來光明磊落的王清莞刺激到了他們卑劣的一面——
將姊妹創造的東西奪來為家族中的男丁鋪路,這是眾所周知卻不會有人張揚的秘密。
九湘也沒想到真相和書中描寫居然有這麼大的出入,她仍在勸說著王清莞與自己達成合作,語氣比之前更加堅定:「可你不甘心。」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劍,直直地戳到了王清莞的心底最柔軟最不可告人的地方,酸澀到像是狠狠揉了一把進了沙子的眼睛。
她閉上眼,隔絕了九湘傳遞過來的灼灼視線。
那視線中的天真無畏,與當初的她如出一轍,王清莞實在不願觸及。
「你看。」九湘不顧王清莞的抗拒,她將手攤平,中央立著一個小小的花團。
不知何時起,九湘從身上捻起來的花瓣並沒有丟下去,而是握在手中,攥成小團。
刮來的風依舊沒有停止,樹上的花瓣依舊往下落著,可九湘手中的花團卻待在原地,只是很小幅度地滾了滾。
「花瓣是很微弱,面對強勁的風時沒有反抗之力,任人宰割。若是將它們聚在一起,可抵擋一時之風 ;若是將它們完全聚在一起,未免不可抵擋世間之風。」
「你口中的微弱花瓣都有反抗世間之風的時候,你我為何不能?」
「咚——咚——咚——」
王清莞聽見了胸前心臟傳來的跳動聲,還有脖子上血液的流動聲,兩道聲音在耳前匯聚並扭成了桴槌的模樣,在無人瞧見的地方飛速敲打著耳膜做成的鼓,迫使王清莞周身的血液也如同鼓面上的雨滴一樣強有力地戰慄著。
這是她自十三歲跌入到谷底並往上爬的三十年來,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可以爬上山頂,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勸說她認命,或是將她再次拽到谷底。
王清莞睜開眼,視線快速掃過九湘手上的花團,然後停在了九湘身上。
她端詳著九湘,似是在考慮九湘是否值得她交出自己的全部信任和隱瞞了二十多年的東西。
第4章 古代篇之王清莞
在二人達成協議之後,九湘心頭懸著的石頭還沒落地,就又浮了上來。
她只有在任務的對象死去時,才會出現在她們前面,與她們綁定,將她們的壽命延續到本應的盡頭。
書中的王清莞就是在這兩天死的。
九湘並不認為王清莞是書中所說的壽命已盡,安詳而逝,現實如何九湘也親眼看到了,與書中記載相去甚遠。
王清莞的死就更值得商榷。
九湘推測,王清莞的死因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她成為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口中所說的「再無用處」之人,但這個認知在王清莞告知了另一件事時發生了改變。
「網?」
九湘驚訝地叫了出來。
王清莞這麼多年受制於人,哪怕又從有父親存在的火坑,跳到了有丈夫存在的更大更深的火坑,她還是沒有選擇認命。
擱王清莞的話來說,就是——
「我寫了那麼多的詩,沒有一首是屈服於現實的。」
置身暗處中的人無論睜眼還是閉眼,看到的永遠是墨水般濃郁的黑色,王清莞卻固執地睜著眼。她想看這黑到底有多濃,想找一找黑色與黑色的交界處,是否會透出一點點足以讓她活下去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