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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在泡泡里,又像在泡泡外,一會兒碩大難視,一會兒又小如塵埃。

他眼珠子往外鼓,害怕得微微炸開胸鰭,企圖讓自己看起來「難對付」些。

對方似乎沒有實體,「盯」著他,退開一點,說:「你膽子好小,好容易被嚇到哦。」

那種似有若無的壓迫感消失了,他扭擺著尾巴,四處張望:「……」

「你怎麼進來的?」那傢伙問。

他奇怪對方問了個蠢問題,嘴上正兒八經地回答:「游進來的唄。」

那傢伙:「……」

「我是問你怎麼能游……算了,」對方估計懶得跟魚一般見識,嫌吵架都怕幾秒後忘了原因,遂改口,「你在這裡轉什麼呢?繞來繞去的,好幾圈了。」

他扭著身體,猶豫一陣,不自在地說:「我在找一方無主的土地,馱在背上。」

聲音小小的,又輕又低,怕被其他生靈笑話似的。

那傢伙卻沒發出嘲笑,只問:「馱在背上做什麼?」

他自以為受到鼓舞,聲音大了點,說:「人間飽受戰亂,要是我能效仿鯤鵬,載一方大同就好了。」

他感受到風——

那傢伙像是在繞著他轉,忽而奇怪道:「正邪善惡這類東西都是在特定環境下被比較出來的,他們打他們的,任何一方的死活與你何干?」

他使勁想了想,反駁道:「這是我的使命。」

「誰給你定的使命?」那傢伙不屑,「你爹娘?」

「我沒有爹娘,文鰩魚是受福禱而生的靈物,應……應承諸願,回所求,濟世人。」他照本宣科地說完。

那傢伙大笑起來,笑得此方天地都在吟哦震顫,緩了緩說:「那是世人誆你的,你就是個魚擺擺,轉個身就忘了來處,何苦要擔這麼重的擔子?」

他在晃起來的水裡轉了兩圈,啄過飄下來的雪花,暈乎乎的,抓著這點反駁:「我記性很好的,哪家哪戶奉了幾多供果都記得清。」

「唔,是麼,」那傢伙便笑盈盈地考他:「那你可記得我叫什麼?」

這就很壞了,這廝根本就沒告訴過他名字。

但魚記性不好,囁喏大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來,還真以為自己忘了,羞赧地紅了尾鰭,背過身去,想找水草把自己遮起來。

但這裡空空的,沒有植物。

「躲什麼哦,罷了,想是萍水相逢,不值得你記得。」那傢伙憑著一副被拋棄的口吻,裝模作樣地傷懷一陣,在他越來越羞愧時,換了個問題,「那你可記得你叫什麼?」

「我……」他轉身看見條尾巴,眼睛一亮,很開心地說,「我是魚!」

那傢伙:「……」

「我是問你的名字。」那傢伙有些無奈地說。

它思考七秒,回答不上來,失落地沉去水底,企圖拱沙。

但這裡也沒有沙礫,乾淨過頭。

所有的一切都是瑩潤無色的,又異常簡單,它甚至看到了菱形的石頭。

於是它終於想起來問:「這是哪兒?」

那傢伙好笑地圍著它,一會兒捋展開它的鰭,一會兒去翻它的尾巴,邊說:「這個地方叫有邰*,司農,人間的小灶神之類的都是從這裡下去的。」

「哦……」魚沒法理解,也記不下這麼多,那些觸碰似有若無,又沒有實體,它躲不開,只懵懵懂懂抓著末尾問,「那你是灶稷神嗎?」

「我?」那傢伙沉默少頃,「我不是。」

「那你是什麼?」它問。

那傢伙思索片刻,笑起來:「你想我是什麼,我便是什麼。」

它開始轉圈圈:「可我看不見你。」

這方天地純澈而悠廣,遠空傳盪著計時一般的鐘聲。

它聽見鹿鳴揚蹄,鳥雀撲翅,樹葉簌簌作響,山花漸次開放,可沒見著任何真切的東西,迷惑之際,見身前聚起小圈渦旋,片刻從中游出了一尾漂亮的生靈來。

「你也是魚!」它高興地上前,拿吻部去懟對方的身體,卻穿過去了。

——沒有實體。

那條魚忽而透明,經水流漫過它的每一根腮絲,撫過它身上每一枚鱗片,每一扇鰭,融進水裡,化作氣泡。

它感到一陣戰慄,忍不住想蜷起來,但又被看不見的力量強制打開,不由難耐出聲。

那傢伙輕聲呵笑,大發慈悲放開了它。

「我、我要走了!」它以為是自己好不容易才逮著機會溜開,邊說邊扭尾游遠,好一會兒沒聽見回應又漸漸慢下來,遲疑著扭轉身體,透過胸鰭,恍惚瞥見對方半透明的輪廓,誤會了什麼,生澀地安慰,「你,你別難過,我會回來找你的。」

「哦?」那傢伙半信半疑,飄去雪花上躺著,懶懶散散地說,「可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有邰有邰……」它學著見過的窮酸書生的口吻,費勁思考起來,說,「相逢即是緣,我取個『有』當姓,單字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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