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肅華以為此法或可成,猶為欣忭地握住對方遞來的手,慢慢回出個笑時,那人靠過來,在她懷裡斷了氣。
江肅華扶棺回樂正家,悲慟難捱時,正好撞上主堂的江鄭二人,二話沒說亮了刀。
江家尤為擅刀,但江誦大抵是個半血,沒有遺傳到這門家學。
又念及在對方伴侶地盤上,當事人剛剛喪妻,悲傷過度,不能真讓她挨槍子,遂多掛了一些彩。
「那你這傷是勸架,還是……」姓鄭的雖然討打,但現在這樣子實在很萌,有魚忍不住掐他的臉。
鄭錢跳起來:「非要怪我們頭上,怎麼不講道理呢!」
他不敢說,這完全是自己沒忍住推銷過一波喪葬一條龍才被揍的。
還好目前是女孩模樣,否則就不止腫這半張臉了。
江誦不在,蛋殼車的空間無法喚醒,鄭錢把他們往裡領,邊說:「那家主也是個癲的,居然把我們的房間安排在她們對面。」
其實是因為,塌得只剩下這處待客區了。
「那正事呢?」有魚說。
「半點沒談,明兒還要吃席呢。」鄭錢攤手道,「哎呦喂,你們可算回來了,就我一個,都不敢進那院子。」
那院子草木錯落,修剪得宜。
雖說他們的房間是對著的,但其實彼此之間掩著綠意,不怎麼能互相看見。
鄭錢一頭扎回房間,嚷嚷著要好好養傷。
有魚想過幾秒,拉著邰秋旻去水亭里待著。
池塘里養著群錦鯉,胖乎乎的,聽見動靜圍了過來,開始啄水討食。
他們並肩搭著木欄杆,借著餵魚的假動作,正對著江肅華的房間。
邰秋旻拿喬過一陣,隨手摘下一片葉子,化作枯葉蝶送過去,停在窗框上——
床榻上安靜躺著那位已故的新娘子,樂正瑛。
她看上去真的很年輕,面相柔和,標準的鵝蛋臉,不像生於北方的姑娘,倒像是江南一帶的。
其身上喜服被換成了新制常服,雙手交疊放於腹前,指節仍是自然彎曲的,瑩潤透紅,好似熟睡。
看來樂正家沒打算請入殮師。
那位江肅華依舊穿著黑婚紗,繁複的拖尾取掉了,換成了很簡約的緞面長裙。
她半跪在地,低頭垂目,正探手給對方修容。
動作細緻輕柔,一筆一划,從眉到眼再到唇,描得很慢。
有魚心裡一動。
邰秋旻拿草梗點他眉心,探頭擋住他視線,以口型問:「怎麼?」
有魚遲疑看他一眼,搖搖頭,伸手把他腦袋推正。
那廂,江肅華拿出了一枚紅封,包過錢幣,再輕輕放進對方掌下。
四下無人,有魚見狀碰碰身邊人肩膀,輕聲問:「這是什麼規矩?」
邰秋旻沒來得及回答。
「這是樂正家的規矩。」有道清朗聲音回他,「兩位不愧是聯會中人,這視力當真天賦異稟。」
有魚扣住邰秋旻的手臂,輕輕嘖了一聲。
後者道:【我的確沒有感受到多餘生靈在靠近,這絕不是報復。】
他們對視轉身。
來人十分儒雅,剛過棧橋,身量和樂知年差不多,月白長衫,戴著單邊金絲眼鏡,細看還掐著花紋,耳架尾掛著根鏈子。
好吧,看來這是樂家人喜歡的時尚單品。
大抵是聽見這話,那頭江肅華已然起身,用力甩上了窗戶。
枯葉蝶被震下去,落地變成普通的葉子。
有魚點頭道:「抱歉。」
來人微微笑著搖頭,說:「你們也是阿穗的同事吧,不好意思,本來請你們過來是想談談阿穗的事,不曾想……」
有魚實在不喜歡客套或者打機鋒,正巧有電話進來,特質鈴聲驚跑了錦鯉們。
來人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是江誦。
有魚腹誹是不是哪裡又出了問題,遲疑接起:「江隊。」
對面開著免提,有些吵鬧,少頃方恕生的聲音傳過來:「魚仔,我們發現了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