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頓了頓,說:「我姓邰。」
有魚莫名其妙:「什麼?」
「雙耳旁的那個邰。」那人隨手替他抹掉臉頰上的血漬,以一種頗為困惑的口吻說,「別只叫雙字,感覺怪親昵的。」
有魚:「……」
「這裡是現實,死了就死了,但是入不了酆都。」邰秋旻話音一轉,「我可以幫你。」
有魚:「理由?」
「你要是被別的東西殺了,」邰秋旻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下,似乎在判定有沒有其他傷口,「我會很苦惱的。」
有魚張張嘴。
邰秋旻見狀立馬補充道:「但也不算特別棘手,你別妄想空手套白狼。」
「……」有魚對此有些無語,「我半點條件都不能談麼?」
「你有什麼籌碼和我談?」邰秋旻倏而逼近他,豎瞳陰鬱,但語氣帶笑,尾音多情又蠱惑,「威脅我,要把我交給異……聯會麼?」
有魚腮骨一動。
無數枝蔓依勢緩慢圍將過來,其中有截無意間撥了一下他的耳垂。
「不管聯會可不可靠,你現在得信我。」邰秋旻沉下聲來,循循善誘,「怎麼樣?」
「別靠這麼近,感覺怪親昵的。」有魚攢出點力氣推開他,在他臉頰到側頸這一片,留下個不太雅觀的扭曲血手印,「代價?」
邰秋旻直身睨著他,說:「正常死亡後,你這副殼子歸我。」
有魚把卡進胸腔的鋼筋一點一點拔出來,咳著血說:「你現在還真是……半點都不裝了啊……」
第23章 木須
不裝的異端抬手隨意一揮,稀稀拉拉的枝蔓收束於他身後,緩慢擺動著,乍看起來,像只蓬蓬尾巴被劈嗲毛的落魄狐狸精。
狐狸精耐心還不太好,邊嫌棄擦臉,邊用枝條纏過有魚的腰,把人提站起來,半拖著尾音催道:「還不快點答應我。」
有魚捂按著傷口,右腳往內挪了一下,背靠牆壁勉強站穩,吸著氣斷續說:「我還是……想問……為什麼?」
「不知道,」邰秋旻隨口扯謊,以枝葉給人草草裹完傷,勾著他往前走,「家裡棺材鬧著要裝你。」
有魚:「……」
有魚這一摔把左腿膝蓋磕到了,走得不太穩當,剛提兩步就嘶聲蹙了眉。
那根枝條轉而向上,游過他脊背,從肩膀繞來額頭,輕輕把他眉心揉開。
邰秋旻頭也不回地說:「眉壓眼,面相不好。」
「……神經病!」有魚把那枝條扯開,索性問,「你是不是還想帶我回勞什子桃花源?」
話音剛落,整個空間一改無害常態,開始嗡鳴嗚咽。
天花板與牆體不斷龜裂,填充材料紛然砸落,豁口深不可測,析出淺淡黑煙,片刻撲簌簌飛出好多蛾子。
邰秋旻回身護住有魚,見他走得不太利索,乾脆單手把人抱了起來:「忘了說,這是禁詞。」
有魚右手勾著他肩頸,略微側首,視線越過肩膀。
廊道那頭,那怪物拖著繃帶纏結的蛇尾,壁虎似地碾過燈罩碎片,哼哧哼哧爬過來,尖聲嘶嘶叫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給別人吃!我先來的!明明是我先找到的!」
被枝蔓抽回牆裡。
有魚被它叫得直起雞皮疙瘩,但失血過多,現下有些打蔫:「那到底是什麼?」
「是罅隙里積攢已久的妄念。」空間正往中間擠壓,像是蠕動的腸道,邰秋旻的枝蔓被煙霧腐蝕,正艱難撐開通道供人行走,他還有心情說,「打個比方,每隻生靈都是一顆完整的雞蛋,生的那種。」
「科普以後再說,」有魚往他這邊靠了一下,避開一塊掉落的石膏板,「你能不能直接殺?」
「我怕等會忘了。」邰秋旻偏頭把他腦袋抵回去,不自在地添上一句,「別靠太近,你身上味道甜得我發暈。」
有魚很想罵人,但轉眼見著對方左眼尾正浮延出幾條紅紋,不由噤了聲。
那像是蛛類細長的步足,跗節呈環繞態扒搭著眼周,甫一眨眼,又悉數縮回紅痣里。
邰秋旻以為這是默許的意思,便自顧自地說——
「生者存陽世,死者入酆都,非生非死的東西有機率於罅隙徘徊。」
「按照你能理解的說法,生靈的軀體即卵殼,心志即卵殼膜,神魂以善惡大類作分為卵白卵黃,個體意識即胚盤。」